梁玉芳起早贪黑地干,饭店的生意挺好的,尽管这样,每天的收入也只是勉强可以支付黎铭成住院的费用。
梁建辉和林若霞收摊后也来帮她,和她一起共度难关。
两个月以后,黎铭成出院了,虽没有彻底好完,但医生说可以回家慢慢恢复。
中午时分,梁建辉开三轮摩托车来医院接他回家,林若霞也一起去了,她想进去顺便帮帮三姐干活。
黎铭成精神萎靡不振,完全退去之前的那种轻慢与嚣张,他预感到后半生将面临非常艰难困苦的日子。
到家了,因为店里有顾客吃饭,梁建辉将车子开到后门停放。
儿子黎小知把父亲黎铭成背上背上,要送他到二楼。
经过厨房时,黎铭成看到了正在炒菜的前妻梁玉芳,梁玉芳也看了看他,四眼相对,两人心情顿时五味杂陈,都流露出不同的表情,一个愧疚难当,一个冷漠无情。
也许没有这次事故,他们这辈子也不会再见面,灾难让他们又相聚了。
这相聚也许是短暂的!黎铭成在心里感叹,他回想起自己对待前妻的情景,不禁黯然生悲。
唉!日子好过的时候赶她出门,如今自己变成残废人了,怎么可能把她留下来?
把黎铭成安置好,梁建辉和林若霞则下楼去帮三姐端菜、洗碗什么的。
房间里只剩下黎铭成一个人,他躺在大大的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精神有些崩溃,曾经习惯放荡不羁的他,突然有一种深深的孤独与无助感。
从此自己就在这小小的地方生不如死地活着,连楼也下不了,没有人同情,更没有人跟你说话,每天困在这里一直终老一生。
楼下传来一阵一阵顾客吃饱喝足后谈笑风生说话声,还有梁玉芳热情招呼客人的声音。黎铭成听着心都碎了,要是没有和她离婚,那该多好啊!
黎铭成想着想着,突然听到有人上楼梯的脚步声,是儿子黎小知拿中午饭上来了。
儿子将他扶起靠床头坐着,把装着饭和菜的盆子放到他前面,说了声“吃饭吧”就下楼去了。
看着孩子冷冰冰的背影,黎铭成心里又是一阵刺痛。当时他和梁玉芳离婚的时候,儿子才十四岁,他哭着向他苦苦哀求,说妈妈是个很好的人,希望他不要和她离婚。
然而,自己却一意孤行,根本没有顾及他的感受,毅然决然和他妈妈离了婚和顾美莲结婚。
从此儿子变得沉默寡言。
其实他对自己有很多怨言,只是不说出口。自己出车祸后,他还能尽心尽力守护在身边,这已是仁尽义尽了。
看着儿子端上来的饭菜,虽然饭好菜好,可他一点食欲也没有,一口都吃不下去,他仍旧思绪万千。
他想,如果有可能,他愿倾尽自己的一生来弥补亏欠妻子和孩子的,可是现在……
黎铭成想到了死,他想上吊了却这一生,可惜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上吊的能力都没有。
这时又传来有人上楼梯的脚步声,是儿子上来收碗筷,见床头柜上放着的饭菜,他埋怨道:“你一口饭都没有吃啊!”
“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一点,要不你怎么恢复身体?”
“我是个无用的人,恢复不恢复都不重要了。”
黎小知说不过父亲,他便把冷了的饭菜拿下楼下去,对妈妈和舅舅、舅妈说道:“他拒绝吃饭,说自己是个无用的人。”
本来梁玉芳准备跟弟弟和弟媳回城里,她想黎铭成回来了,自己也该走了,这饭店以后让儿子请个人回来帮手就行了,听了儿子的话,她骂了起来:
“想绝食?他这还蹬鼻子上脸,威胁人了!不吃就不吃,要死就干脆一点,不要在这里折磨人!”
梁建辉和林若霞很是揪心,他们想,得好好劝劝三姐。
“三姐,不要骂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黎铭成已不是过去的黎铭成,以前怎么骂都行,如今他内心很脆弱,骂不得。
他突然间由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变成一个残疾人,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他接受得了吗?三姐啊,现在他最需要安抚,要不他有可能会自杀的。”
梁建辉语重心长的话震惊了梁玉芳,她虽然很恨黎铭成,可他毕竟是自己孩子黎小知、黎小青的亲生父亲,她不希望他死,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
“三姐,现在你的话对他最管用,你好好地劝劝他,让他把饭吃了。”林若霞开导道。
“小知,去把饭菜热一下。”梁玉芳交代儿子道。
梁玉芳端着热好的饭菜,走上二楼。
黎铭成靠着床头垂头丧气地坐着,两眼呆滞表情木讷。
“先把这饭吃了。”梁玉芳把饭放到黎铭成面前,带着命令似的说道。
“不想吃,我是个废人了,活着也没意思!”黎铭成已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黎铭成,我告诉你,不要遇到一点点困难就要死要活的。你一个大老爷们,难道就不如人家林若霞?
你看看她,一拐一瘸的,却能撑起一个家,我们以前有手有脚的还欠她钱哪!她帮助了我们多少,这你不是不知道吧?
你是没有腿了,但还有手啊,怎么就是个废人了呢?你还可以帮洗菜洗碗切菜什么的,怎么就想死了呢?
黎铭成啊黎铭成,好好想想,下半辈子应该怎么做人!你听好咯,只要好好活着,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听了梁玉芳一席话,黎铭成两眼泛起光来,他拿起了饭,同时眼泪也流了下来,他边吃泪水边往碗里滴,梁玉芳看着心也软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哪,过去的还是让它过去吧!
黎铭成吃饱了饭,梁玉芳拿着碗筷走下了楼。
“吃完啦!”林若霞看着那个空碗高兴地说道,“还是三姐有办法。”
“阿辉,若霞,你们先回城里吧,小知一个人要开店又要照顾他爸,也挺难的,我还是得帮帮他。”梁玉芳说道。
“妈妈,您不回城啦!”黎小知开心地笑了,这是父母离婚后,他第一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