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刚的父亲到傍晚的时候才回来，一回来便叫了小刚的母亲到西边房间，两人嘀咕了一阵什么，中间小刚父亲还出门看了眼老大三人住的房子，转身又回了屋。
老夫妻在西厢房又待了一阵子才出来，老头子想了想，咳嗽了两声，来到东边房间，敲了敲门。
“咚咚！”房门声响，老大下炕开门，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面皮好像发黑的木炭上绽开了许多裂纹，眼睛布满血丝，眉角挂着些黏腻的液体。
“你们，是跟着小刚回来的客人吧？”老头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叫式诚，是小刚他爸。”
“哦哦，大爷来，抽根烟，”老大熟练地从衣服里掏出烟递给式诚，式诚的手抖了抖，还是接了过来。
“我在市里搞体育，”老大给式诚把烟点上，“想在周边找块地搞训练场。”
式诚咂巴了两口烟没有说话。
“钱我已经给大婶了，”老大提醒道，“要是不够，我可以再加点。”
“不不不，”式诚夹着烟的手连连摆动，“你们啥时候走？”
老大一愣，这么直接倒是意料之外。
“大叔你看，”老大笑笑，“今儿肯定走不了了，这俩孩子累了一天，”他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明天去看看场地，最早明晚，最迟后早，我们就走！”
式诚点了点头，“咱这儿没啥地方适合建场子。”他说着头向内探了探，确定炕上的是两个小孩后，稍微放下了心。
“那就这样，”式诚微驼着背转身欲走，又回过身来说道，“村里这两天要祭祖，你们四下转转可以，不要乱跑。”老头说着，慢慢走了出去，“要是闯了什么祸，祖先可是要怪罪的……”
老大应了一声，关上房门，炕上躺着的林风和小快立马坐了起来。
“老大，什么是祭祖？”小快眨着眼睛问道。
“祭祖就是祭奠祖先，”林风在旁边解释道，“去祖先的坟地或者祠堂，摆上糕点和水果，走一些流程，祈求平安和保佑。”
小快只听见了糕点和水果，她的口水流了下来，“糕点和水果？我能不能也去祭祖？”
……
小刚在太阳落山没多久后便回来了，晚饭的时候桌上沉默异常，小刚母亲只顾夹菜，而式诚则是面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大给林风和小快使了使眼色，两人便也只顾闷头干饭。
“对了妈，”小刚突然开口了，“娟妹咋还没下学？”。
“哦，哦……”小刚母亲支吾了两声。
“你妹最近学习紧，”式诚开口了，“咱和你妈商量了，让她住校。”
“哦，”小刚点点头，“那明天我去学校看看，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好歹也见见娟妹。”小刚母亲一听连忙看向旁边的式诚，似乎有些着急。
式诚咳嗽了两声，“娟娃学习紧，你就别去打搅她了。”小刚还想说些什么。
“行了，就这样吧。”式诚不等小刚开口，“你学校事情也多，早点回去。”
式诚又吃了两口站起身来，看了看小刚母亲说道，“我去村长家了，今年祭祖的事儿还没商量完，”说罢转头对老大说道，“你们晚上不要乱跑，要转白天去，晚上村外黑咕隆咚，不安全。”
老大满口答应。
式诚又看了小刚两眼，背着手出了门。
小刚还待开口，但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即住了口。
“大婶，”老大问旁边的小刚母亲，“村里祭祖都要干什么？我看大叔出去一天了都。”
“那都是男人的事情，”小刚母亲哼了哼，“咱哪知道。”
老大见状，给林风和小快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立马放下碗筷说自己吃饱了，老大也抹了抹嘴，给小刚和他母亲打了招呼后，带着两人回屋了。
一回到房间，老大便让林风找几根木棍和旧衣裳支在窗前，“等会儿我们出去，你们动静小一点。”
“去哪儿？”小快兴奋地问道。
“去村长家看看。”老大笑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他们祭的什么祖？”
天色昏暗，老大点亮了灯，几件衣裳投在窗上的影子微微摇晃。
“怎么样？老大，”林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妥不妥？”
“很妥！”老大竖了竖大拇指，“准备溜！”
小刚母亲收拾完饭桌，看了看东边厢房玻璃上的影子，稍微放下了些心。
“妈！我出去转转！”小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早点回来！”小刚母亲应了一声，摸黑进了卧房。
夜色朦胧，三个身影从小刚家东厢房的屋顶悄悄掠过。“老大，怎么走？”林风站在屋顶，看着暮霭中的房舍，点点灯光从中投射出来，显得寂寥又朦胧。
老大抬眼向四下看了看，接着指了指一个方向，林风和小快向远处看去，只见模糊中一个老人背着双手走在小道之上，依稀便是式诚。
“好嘞！”小快答应一声，正要撒开双脚，却被老大一把提溜了起来。“你别乱跑。”老大低声说道。“小风，你看着她。”
小快和林风两人各自不情愿地“哦”了一声。
老大带着两人从屋顶向式诚的方向靠近。
式诚走的并不快，步履甚至有些蹒跚，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灰色的衣服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林风不禁有些佩服老大目力精锐。
几人来到式诚附近便放慢了身形，缓缓蹑在他的身后。式诚走到一个岔路口拐了进去，几人等了数息，跟着转过去，却不见了式诚的踪影。
“人呢？”小快疑惑地挠挠头，老大和林风的目光却转向了旁边的一座民宅。
村长卧室，昏黄灯光下，两个人坐在炕边，神色凝重。
“二哥，刚娃带回来三个生人，不会有什么事情吧？”坐在外面的藏青色服装老者捻了捻手指，正是下午在村口的三叔。
“我让阿诚回去看了，等下他就回来。”被叫做二哥的老者正是村长，此刻背靠着墙，嘴里叼个烟袋，吧嗒吧嗒抽着。
“会不会？”三叔咂摸着嘴，有些心虚。
“怕什么？！”村长哼道，“一个男的，拖两个油瓶，就算要闹事，”
“难道我们会怕他？！”
三叔连连点头。
两人正说着，门帘突然被人掀开，式诚佝偻着背走了进来。
“阿诚你来了！”三叔赶忙下了炕把式诚拉了过来。“那三人怎么说？”
式诚看了看三叔没有吭声，转向炕上的村长，嘴里才哼了一声，“啥也不是。”
三叔长长松了口气，炕上的村长嘿了一声，拍了拍炕边，“阿诚，来坐。”
式诚闷声不响地坐在炕边。几人都没说话，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阿诚，”村长突然开口了，“咱当村长这么些年，也没有亏过你。”他指了指旁边的三叔，“老三对你也不错，这次……”
“这次的事情…”村长揣摩着语气，“是村里欠你的……”村长盘膝靠近阿诚，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
式诚双手拢袖，眼睛微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内灯光昏黄，三人头顶，瓦檐缺口处，有几双眼睛在紧紧盯着他们。
“小风，他们在说什么啊……”小快的脑袋凑到缝隙前，看着屋内的几人问道。
林风被小快挤得向后退去，脚下一滑，身子向外栽去。
“嗯……！”林风腰部用力，双手凌空向后一推，硬生生把自己推回屋顶。
“嘘！”老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头向下看去，屋内几人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仍在低声交谈，模模糊糊能听到一些言语。
“不能让……刚知道……多分你……一些……”林风趴在屋檐上，伸长耳朵仔细听着村长模糊难辨的话音。
式诚面色不虞，“小娟……已经有五天……”
正当林风全神贯注之时，一道清晰阴冷的声音突然在屋顶响了起来。
“啊……救我……救救我！”声音凄厉，宛如女鬼，静夜之中，让人寒毛直竖。林风大吃一惊，背上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旁边的老大也是微惊，随即电闪般出脚，将林风从屋檐上踢飞出去。
林风被老大踢了出去，身在半空却不感到疼痛，心想老大这是什么功夫，踢人居然不疼，至于老大为什么要踢自己，林风还没有想得明白。
怀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们来了，快来……快来救我……”
老大一脚把林风踹飞，接着一把抱起小快，身子离弦之箭一般追着半空中林风而去，去势居然比林风还快。
终于在林风即将坠地之前接住了他。
“小风，你没事吧？”老大低头问道，却看到林风手中抱着阿文做的接收器发愣，接收器此时咿咿呀呀发出断续的声音，好像有人被掐住了喉咙一般。
“快来……”，静夜听闻，让人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