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选中祭祀的祭品，”祠堂中，后院，井口边，村长呵呵干笑两声，“早在井下的时候，就被祖先套下了枷锁。”
“他们永远，”
“走不出这结界，”
“除非，接受被祭祀的命运……”
“所以，没有人，”村长的目光看向老大身后被小快搅弄得天翻地覆的人群，“会想去救祭品。”
人群中一同抓小快的式兴似有所感，转头看向村长，下一刻他的脚下便多了一根圆木棍，摔倒之际，耳旁还传来小快嘻嘻的笑声，“大笨蛋，还敢看别的地方。”式兴刚想伸手去打，眼前一花，小快的身子瞬间便出现在另一个村民的身后……
老大仰头看着天空的结界，他不知道这结界的具体用处，但他觉得面前这糟老头并没有说谎。
这结界，真的很厉害。
“娟子，愣着干什么？！”小刚在前面招手，“快过来！”
娟子一脸惊恐，她看看小刚，又看看林风，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她并没有直接走向小刚，而是慢慢抬起了手臂，向前推去。
面前依旧什么都没有，但林风看到娟子的手掌好像遭到了莫名的阻碍，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她的掌心出现了压痕。
娟子的胳膊，再不能往前分毫。
“砰砰！”娟子突然拍打起面前的空气来，空中发出“咚咚！”的撞击之声，娟子拍得越来越快，那咚咚声越来越密集。
娟子好像疯了一般双手拼命拍打，又用身体向前撞去，她的头发散乱，泪水飞溅，甚至额角都撞出了血丝。
但，她的身体，一寸也不能向前突破。
小刚双眼瞪得极大，今天的一切，已经远远，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他向前奔去，将娟子搂在怀中。
小刚的身体，再度感受到了那透明的阻碍，他靠着那不存在的墙，缓缓坐了下来，半晌过后，小刚终于缓缓转回头来，看着林风，眼神中充满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小刚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个倔强老实的年轻人，此刻终于流下了泪水，“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办，怎么办……”小刚怀中的娟子双眼看天，眼神时而明亮，时而迷惘，“都逃到这里了……马上就要出去了，怎么办……”
天空中，灰蒙蒙，暗沉沉的积雨云终于压了下来，一阵凉风吹过，林风觉得脸上传来几丝冰意。
抬头看去，天空中纷纷扬扬，绵绵密密，飘起了无数的雨丝，雨丝落在身上，落在土地之上，清新湿润的气息传来，林风感觉到这几日的燥热终于缓和了些。
娟子坐在地上，同样仰头看天，看到这纷扬的雨丝飘落，突然张大了嘴巴，拼命仰起头，好像搁浅在干涸流道的鱼儿，在即将热渴而死的前夕，用力祈求那天空飘落的雨丝一般。
那是雨丝，更是自由。
一口，一口就好，娟子心中想道。
然而，就连那雨丝，也下不进透明的结界一星半点。
祠堂，后院，照壁前。
村长看着老大仰头望向空中结界的严肃神情，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还不明白？”村长呵呵有声，“她跑不出去，”
“就算，一万里面的万一，你救了娟子，又能怎样？”
“今次的祭祀不成，还有下次，”
“娟子就算真的跑掉了，还有其他人，”
“五年而已，我们能等，”
村长看到老大目光从结界上移开，灼灼地盯着自己，但他毫不畏惧。
“你能怎样？杀了我们？杀光我们？”村长脸上嘲弄神色更甚，他看得出，老大做不出那种事情。
老大突然笑了，他双手抱胸，饶有趣味地看着村长，“不得不说，你有那么点小聪明，”
“如果去到外面，可能也做得出点成就，”
“说实话，娟子能不能逃出去，其实我不太在乎。”老大慢悠悠地说道。
村长看到老大的神情，心中猛地一跳。
“怎…怎么……”村长脸上扯出一丝僵硬的笑，“你……”
“我喜欢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老大转了转手腕，目光看向村长旁边的井口，以及其身后的照壁。
问题是祭祀吗？不是，到处都有祭祀，缅怀先烈，纪念亲友，没什么问题。
问题是人吗？不是，人总是这样，唯利是图，贪得无厌，
问题是，你的信仰，是什么？
老大迈步朝村长走去，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气势就增强一分，那不是力量上的气势，而是一种，坚定的，绝强的，永不屈服的信念。
这架势镇得村长一动不动，他不是不想动，他居然动不了。
村长眼睁睁看着老大走到他的身侧，走到井口旁边，走到照壁下方，他僵硬地艰难地一丝丝转动脖子，只能看到老大的侧脸。
那张侧脸，正仰头看着壁画上，那一头三身的异兽。
“多余问一句，”村长听到老大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认识，这个家伙吗？”
村长没有回答，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巨大的声响和铺天盖地的烟尘蓦地炸开，强烈的冲击击碎了他身体的僵硬，席卷的气流将他连掀了几个跟头。
巨大的轰响从祠堂后院升起，烟尘弥漫，围攻小快的数十名村民在这动静之下都停了下来，望着漫天的灰粒呆若木鸡。
连小快也停了下来，望着升起的巨大灰色蘑菇只流口水。
“你，你！……”村长坐在地上，浑身颤抖，指着烟尘中渐渐显露的人影呼号，“你竟然！……”
烟尘之中，老大的声音穿透尘埃，清晰无比地传了出来。
“鸱吻，”
“出来见我！”
*“又西二百二十里，曰三危之山，有鸟焉，一首而三身，状如乐鸟，其名曰鸱。”*
照壁崩塌，井口破碎，地面皲裂。
老大站在这一片废墟之上，目光下移，盯着地下深处的粘稠黑水，声音如钟。
“鸱吻，滚出来。”
没有回应，尘埃渐渐落在地上，四周悄然无声，后院中的村民呆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就连村长都瞠目结舌。
“鸱吻！”老大的身上升腾起红色的火焰，周围的温度渐渐高了起来，他的目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好像能直接看到地底一般。
老大身上的红芒也越来越盛，让人不敢逼视，到某一瞬间，那周身的红芒突然一扫而空，浑身的气势也降了下来。
老大挠了挠头，回转身看了看周围数十道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不好意思哈，”老大尴尬地笑笑，“它好像不在家。”
“切～”小快第一个不满起来，她的身子瞬间来到老大身旁，低着脑袋转了几圈，出了碎裂的瓦砾砖石，确实什么都没有。
她正想抬头损老大几句，前方的村民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愤怒。
“他弄坏了祠堂！”
“祖先会生气的！”
“娟子也跑不见了？！”
“今年的金子要没了！”
“搞他！”
“搞他们！”
“把他们当祭品！”
不知道谁当头冲了上来，村民好像马蜂一样涌了上来。
“这些人，”小快撇撇嘴，“真勇啊……”她感叹一声，小手一指，一副大姐派头，“老大，上，揍他们！”
话音刚落，小快的身子便凌空飘了起来，她双手抱着后颈，努力抓住老大的胳膊。
“老大，你干什么？！”小快在空中哇哇乱叫。
“跑路啊，”老大身子跃起，双脚在屋檐上一踩，跳到祠堂墙外，一溜烟朝镇上跑去。
砸了人家的祠堂，不跑等着被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