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我家在临江多有农田,《农政》《考工记》《天工开物》《梦溪笔谈》我都看过。”
路上,云千川点点头,别的没有再问。
青竹帮在城郊还有一处废弃铜矿,才是云千川心心念念最想得到的机会。
若不是山猫站出来打岔,云千川已经跟刀疤李请求,让自己去经营那座铜矿了。
受制于这个时代冶炼技术的限制,那处铜矿早已废弃。
在云千川眼里,那可是妥妥的一座金山啊!
以后自己炼铜冶铁,她都能帮得上忙。
那衣衫单薄的姑娘,小心翼翼的跟在云千川后面,二憨悻悻的落在后面。
西城一处破败的茅屋,四处漏风,随时都要倒塌的样子,那是云千川的家。
这房子的原主人去年得了瘟疫,全家死绝。
都说云千川胆大,带着二憨鸠占鹊巢的住了进来。
实际上,是他们无家可归。
对于两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哪里还管得上是不是爆发过瘟疫,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不错了。
这一路上,颜徽音都非常紧张。
她听说过青竹帮,也知道帮众都是干什么的。
一群无恶不作不得好死的混混,听说许多帮众前脚娶完媳妇,没几天玩腻了就给卖了。
当初在城外,人牙子用半袋小米把自己带进了城。
颜徽音想着,若是能被大户人家挑中做个妾室也就认命了。
谁知她听说要被带去了丽春院,宁死不从。
好在她自幼跟高人学习过易容术,可以说是能以假乱真。
于是,她悄悄的化成了一张麻子脸,本想以此自保。
谁知她还是低估了青竹帮这帮畜生的底线,那个叫山猫的,压根就不在乎。
若不是云千川,颜徽音的下场可想而知。
两间破旧的茅屋,东边是仓促搭建的草棚兼顾伙房。
一进门,二憨识趣的一头拱进了草棚,将堂屋让了出来。
茅屋昏暗、脏污不堪,臭气扑面。
云千川一路都是眉头紧皱,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着自己目前的处境。
乱世、吏政腐败、边境重镇、难民围城、外敌虎视眈眈
开局,就叠满了buff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脑子里想了几百种穿越者必备致富经,最后发现在这样的乱世,都是个屁。
颜徽音一进屋便利索了起来,她在墙角找了个秃毛扫帚,抢着干活。
“夫君你歇息着,这些活让我来。”
一个官宦之家的小姐,手脚突然麻利了起来。
云千川看得出,平日里她没有干过这种粗活,但是做的格外卖力。
她害怕再次被卖,只是想让云千川觉得她还有些价值。
云千川只是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帮忙的意思。
小半个时辰之后,屋子里被打扫了出来。
实际上,家徒四壁的茅屋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颜徽音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原本就有些脏污的脸上,更是成了小花猫一般。
不过,细看之下依旧是难掩那清丽的面容。尤其是一双眼睛,明亮灵动。
原本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被生活生生磨成了世俗的样子。
云千川不知道她这一路上都经历过什么,但清楚在外面这吃人的世道中,她一定见惯了人性的恶。
不然,她不会这般的对自己。
谨慎,总没有错。
“说说你的事,临江颜家也算是大户。你说你二叔在京城做官,所授何职?”
从在庙堂这姑娘的表现,云千川就知道她是个聪明人。
云千川喜欢聪明人,但也得小心提防聪明人。颜徽音垂下头,抚弄着衣角。
“我没有在京城做官的二叔,这么说只是为了活命。夫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我选择跟了你,便绝不会背叛你。我、我会干活,也、也能照顾你。”
她这般说来,云千川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嗯,知道了,歇息吧。”
看得出她很紧张,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的瞥向屋内那张旧床。
云千川知道,这个时候睡她很简单,她似乎也做好了听天由命的准备。
可云千川并没有这么做,一段没有感情的关系,他没有丝毫的兴趣。
云千川没有揭穿她的易容术,颜徽音也并没有提。
“千川哥,帮主说了,明日让咱们早些出城。免得被匡瘸子他们占了先机,把漂亮的姑娘给挑走了。”草棚内,传来了二憨的声音。
云千川虽然不想助纣为虐,和青竹帮那些畜生出城拍花子。
可他得吃饭,首先得活下去。
“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一听说是明日出城,颜徽音突然叫住他。
云千川愕然转身,不解的看着她。
“我、我家人尚在城外,家父也确实是举人身份。家父在官场也多有同僚,若是夫君能把家父带进城,找到那些同僚,自、自会对我们照顾一二。”
她确实很聪明,知道云千川要什么。
颜徽音的父亲好歹也是个举人,同窗还是不少的。
能把此人接回城中,找到他的那些做官的同窗,对于云千川将来的发展,大有用处。
这条件,云千川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云千川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走出茅屋头也不回。
“明日再说。”
留下颜徽音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发呆。
桌子上的油灯熄灭,鸡鸣三遍的时候,街道上已经有了人声。
天光微亮,云千川和二憨起床,茅屋里面已经煮好了粥。
颜徽音小心翼翼站在那里:“夫君,我、我煮好了粥。”
她没有再提昨夜的事,云千川也没有说,二人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二憨扒拉着稀粥,看一眼云千川又看一眼颜徽音,他也察觉出气氛不对。
直到吃罢饭,云千川这才开口:“你跟在我身后,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之外。”
颜徽音惊喜交集,利落的收拾着碗筷,大概是过于激动,一只粗碗从手里滑落。
幸亏云千川眼疾手快,接住了那只粗碗:“出城后,必须听我的。”
颜徽音使劲的点了点头。
三人来到街上,云千川看到了前面粮行早已挤满了买粮的人。众人呜呜泱泱,粮仓几个伙计在那边论秤卖粮。
“千川哥,粮行那边又涨价了。”二憨说了句。
掌柜的姓周,把‘奸商’两个字毫不避讳的写在脸上,一脸的得意。
蓟县城外难民云集,胡羯人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过来。
粮食运不进来,蓟县城内的粮食,是一天一个价。
“一斗米三百钱?昨日不还是两百二么。”
“怎么全是粗糠和沙子,三斗糙米有两斗的沙糠。”
“爱买不买,就这还是早市的价。过了午时,可就不是这个价码了。”
伙计们挽着袖子和众人理论,买粮的百姓怨声载道。
又有什么用呢,这年头大发国难财的,比比皆是。
走到周记粮行门口的时候,云千川一拱手,周掌柜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粮行是青竹帮得罪不起的,他们的背后,都和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西城城门口,帮主刀疤李到衙门公干去了。今日带队的是二当家山猫,还有马六他们。
所谓的公干,不过是青竹帮和官府互相勾结。官府不方便出面的差事,会吩咐青竹帮给擦屁股而已。
马六牵过两匹马,看到颜徽音的时候,不由得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