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做个面罩

他昨天那样质疑她,对他们那么恶劣的态度,她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关心他吗?不骂他吗?不赶他走吗?

“不,没有,我已经好了。谢谢。”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抱拳,看向少女,他又愣了愣。

正午的日光倾泻而下,将她整个人包裹在毫无保留的光明里,没有一丝阴影,就连眼睫垂下的倒影也在强光照射下淡化。

脸颊的皮肤细腻白皙,细小的绒毛在阳光下被照成半透明的淡金色。杏眸微垂,带着困惑看他,眉眼如画,鼻子挺翘,唇红齿白,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的美。

“你真的好了吗?”绥安皱起眉毛。

他又急忙低头,有些结巴道:“真、真好了。”

他微微抬高抱拳的手,头埋的更低,声音沙哑,却很是坚定:“对不起,昨天对你态度恶劣。我以为你和其他人一样想害我们,所以不让他们和你走。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给我什么责罚我都接受。”

他顿了顿,“但真的很感谢你的收留。”

“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不喜欢迁怒别人。责罚就不必了,我没立场。不客气。”绥安一个个回应,随后站直身体,抱臂问他:“你说的捉弄你们是指什么?谁想害你们?”

少年怔在原地,他没想到她的原谅如此轻易,也没想到她的关注点他随口提到的“害”上。

他的喉咙发紧,那些充斥着绝望和无助的回忆涌了上来。

“曾经有老鸨要带走几个孩子。像……你昨天那样拿糖和食物诱骗他们。”

小桥,二傻和小结巴。

“有时还会有人来找我们的麻烦……”他声音低下去,“他们会说我弟弟是灾祸是恶鬼,想用火烧死他。”

因为他的白发白肤。

绥安眉头紧锁,眼底闪过怒火,她刚要开口,少年却突然抬起头,状似不在意的扯了扯嘴角,“不过都过去了,反正我们也没少让他们吃亏。”

“不过因为与常人不同,就要遭受这等欺凌。”绥安抿唇,抬手轻轻拍了拍眼前少年的肩膀。

“都是些愚民,见不得差异,也不了解他的情况,只会张嘴胡说。”

或许她可以尝试开展开国先祖的写的事,试试兴办教育,让普通人家的孩子也能读书写字。

这么想着,绥安看向东厢房的少年。或许这样,他和与他相似的与众不同的人,都不会再受到嘲笑。

那少年穿着与哥哥一致的黑色交领长衫,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看向这边,嘴角紧抿着,目露担忧。

昨天她就注意到了,他弟弟长的很好。面貌气质都酷似冰雪精灵,即便她站的很远,她仿佛也能感觉到他周身的冷意。

身形修长,虽然很瘦弱,身上没一点肉,但又没到只剩一个骨架的地步。银发高高束起,用黑色发带绑着。五官精致,眉毛细长,眼窝深邃,鼻梁高挺。

听小桥说,他们兄弟俩都是十三岁。所以他并没有很清晰的下颌线,但和明渊的十三岁不同,长久的饥肠辘辘,让他脸上也没有婴儿肥。

她又看向眼前不知何时低了头的少年。

她看不到脸。

她侧腰看他的脸。

他的面庞已初见硬朗,眉骨高耸,眉峰如刀,略带稚气。眉头总是微微皱起,仿佛一直有麻烦事等着他,除了看起来比较凶之外没什么缺点,其实长的也蛮好。

如果说弟弟是一眼惊艳的漂亮型少年,那他就是愈观愈佳的英气少年。

少年歪头疑惑,绥安站直移开视线说:“没事,去找你弟弟吧,他看起来像我要吃了你似的。”

绥安觉得这两个人长的一点都不像——并不是因为白化病而显得不像,完全就是面容、气质没一点相似的地方。

但又是同龄的兄弟,所以大概是异卵双胞之类的情况?

卫高个拿粥回去给弟弟。绥安忽然想,如果大家都出门了,只留下他一个人,那个弟弟会不会不愿意找人帮他拿吃的而饿死?思及此,她立刻拉着明渊去仓储间。

明渊也不知道怎么了,抱臂站在一旁,左手食指随意的在右肘轻叩,语气有些不爽:“看那么久。”

绥安疑惑,在装着衣服的大箱子里翻找,回他:“挺好看的呀?”

“丑死了。”

恰好绥安找出一件超大黑色外衫,闻言,目光在明渊紧绷的下颌线与黑衣指尖来回游移。

她不确定道:“很丑…吗?”

没花纹,但也不至于丑死吧,就是块大黑布而已。

她不明白,将外衫铺在桌上,又找出剪刀欲欲跃试。

比划了半天,她问:“明渊,你会不会裁剪服装?”

她反正不会。

明渊一想就知道要给那白色的男的,他毫不犹豫:“不会。”

绥安略微苦恼的歪歪头,说道:“好吧。”然后自己尝试着摆弄那外衫。

此刻明渊想锤自己一脑袋,早知道她要上手,还不如他来!那男的有什么值得她上心!

他正考虑着帮忙,却见绥安找准中心,大刀阔斧的剪了几下,又系了几个结,然后一副“我很努力”的样子擦擦额头。

“就这样吧!临时用一下应该没关系!”

她先试戴一下,确保能看清路,决定就这样。

明渊转向她,瞳孔放大了一瞬。他差点就要笑出来,又不想打击绥安,最终还是忍不住,从鼻腔里发出短暂的气音。

“这、这样吗?”

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还有个嘴。

绥安把它扯下来,幽幽地看向明渊。

明渊偏过头去笑。

如果是这个,给那家伙也无妨。

“有用吗?”绥安问。

明渊耸耸肩,捂着嘴,不确定的回复:“大概?”

确实能遮阳,但那人会不会穿出门就不一定了。

“不准笑!”

她不说还好,一说明渊更是直接笑出声来,腰都直不起来。

“走啦,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绥安撇撇嘴,也不管他,拉着他手腕出门。

兄弟俩的房间昏暗,两人坐在桌前闲聊。听到敲门声,卫高个去开门,看到绥安时他还很惊讶,问道:“安小姐,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