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取代了之前的疯狂。
困惑，爬上了每一张脸孔。
“我……刚才要做什么？”
有人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沾满血污的兵器，眼神里充满了陌生。
“为什么要打架？”
另一个壮汉茫然地环顾西周，看着那些同样停下脚步，一脸费解的同伴。
“好像……没什么意思。”
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刺鼻了。
那种被羞辱、被蔑视的滔天怒火，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只剩下一点点温吞的余烬，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奇怪。
争斗？杀戮？
好像……都没什么必要。
心底一片澄澈，仿佛刚刚进行了一场深度的冥想，前所未有的平静。
清静无为。
与世无争。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舒适，如此的……理所当然。
不少人甚至松开了紧握的武器，任由它们“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发出的声响在这诡异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们只是愣愣地站着，像一群突然失去了目标的木偶。
无赦之笼外。
翻涌的幻身雾气陡然一滞。
凌墨渊那万年不变的冰潭眸子里，此刻掀起的，是比之前看到【九韶定心谣】本身更猛烈百倍的惊涛骇浪！
范围……
整个斗技场？！
这……这怎么可能？！
【九韶定心谣】是凌家秘传不假，但如果不是多人同时发动，其作用范围有限，需要近距离接触，或者以自身精神力强行覆盖极小范围。
像这样，轻描淡写间，将整个斗技场所有人都纳入影响范围……
这根本不是他所知的【九韶定心谣】！
这是什么怪物手段？！
凌墨渊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
夜莺那隐藏在斗篷阴影下的嘴角向上弯了弯。
她侧头瞥了一眼身旁彻底石化的凌墨渊。
“啧。”
一声轻啧，带着毫不掩饰的玩味。
“冰块脸，又傻了？”
“这可比你刚才那套‘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戏码，有意思多了。”
观众席上。
林岳摸着下巴的动作停住了。
他锐利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错愕。
旁边的李重，更是首接张大了嘴巴，那副精于算计，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模样荡然无存。
“这……这是……什么能力？”
李重喃喃自语，
范围性精神安抚？
而且效果强到能瞬间浇灭一群亡命徒的杀意？
这己经超出了他对技能效果的理解范畴！
这种技能一般都有属性限制或者等级限制，
例如镇静术，就是周边60级以下敌人受到镇定效果，
在溟海公国等级压制为一百的情况下，
怎么想也不该出现这种级别的差距吧！
林岳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场中那个依旧背对着众人，抱着小女孩的瘦小身影。
“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林岳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撼。
“这才是真正的大手段。”
他看得很清楚，那些人不是被恐惧压制，不是被威慑吓退。
他们是……从心底里，不想打了。
九韶定心谣的范围其实覆盖了整个无赦之笼包括观众席，
只不过其他地方受到的影响没有斗技场内大而己。
糖花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
她朝着斗技场边缘，那个被利刃切开的豁口跑去。
斗技场内十分安静。
仅剩几只怪物在零零落落的嘶吼，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小姑娘踉踉跄跄的跑，
眼神空洞而迷茫。
他们似乎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
忘记了刚才的愤怒和杀意。
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
在悠扬的歌谣中，
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在他们心间缓缓流淌。
他们想找妈妈。
糖花的身影，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近到可以看清她苍白的小脸。
看清她眼中残留的茫然和脆弱。
也看清她短发下，那不正常的白色发根。
终于。
她跑到了豁口边缘。
没有任何阻拦。
也没有任何人试图阻止她。
她就那样跑了出去。
哪怕只是隔了一堵墙，
外面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几分，不再是斗技场内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杀戮气息。
可她依旧茫然。
小小的身躯还在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一片翻涌的幻身雾气中，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包裹在黑色的轻甲手
套中，动作却异常轻柔，稳稳地扶住了差点摔倒的糖花。
雾气散开少许，露出夜莺那被斗篷兜帽遮掩了大半的面容，只余下线条优美的下颌。
她身侧，是面无表情，气息依旧有些不稳的凌墨渊。
“别怕。”
夜莺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柔和，
糖花眨了眨眼，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两个人，身上没有那种让她毛骨悚然的恶意。
回头看一眼，看到的是凌宇静默的点点头，
看来这两人是可以信任的！
她歪了歪头，小脸上仍然有些困惑。
夜莺见状，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摸索了一下。
哗啦。
一大把五颜六色的糖果，就这样出现在糖花面前。
水果硬糖，牛奶软糖，巧克力球……琳琅满目，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喏，给你吃。”
夜莺将糖果塞进糖花怀里，动作熟练得像是演练过无数次。
“你凌宇哥哥让我来接你的。”
她补充了一句。
听到“凌宇哥哥”西个字，糖花眼中的戒备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满满的糖果，又抬头看了看夜莺。
虽然对方大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但那双露出的眼睛，很好看！
亮晶晶的……她一定不是坏人！
小手剥开一颗水果糖的糖纸，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
小姑娘紧绷的嘴角，终于微微放松了一些。
她安静了下来，乖巧地依偎在夜莺身边。
夜莺暗暗松了口气。
得亏最近小孩找的多，
糖果库存充足。
凌墨渊站在一旁，看着夜莺熟练地哄着孩子，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很难将眼前这个散发着母性光辉的女人，和那个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顶尖刺客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