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惊悚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了贺行川的脑海。
这个五岁的孩子……
看上去……
好像比他这个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的研究主管……
还要熟悉这座地下研究中心？！
冷汗，已经将贺行川后背的白大褂浸湿了一片。
他僵硬地转动脖颈，看向右边那条唯一正确的通道。
凌宇的小手依然搭在他的手臂上，不轻不重，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这就是凌宇非要带着贺行川的原因。
并非完全是为了震慑，或是享受这种掌控感。
最重要的是，贺行川就是他的指南针。
可以帮助凌宇的天赋【兆衍】，在这个复杂的、甚至可能随时变动的地下迷宫中，更方便、更精准地找到正确的路径。
【兆衍】能够推演万物可能性，解析信息，但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充满干扰的环境里，有一个“本地向导”作为参照物，无疑能极大提升效率。
凌宇当然知道，自已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亮相”，必然已经惊动了幕后的存在。
那位“母亲”，还有虞九溟、裴雪折他们，恐怕已经在调集人手，正朝着这里赶来。
但他时间不多。
七天。
说长不长，说短却也绝对不短。
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在无意义的兜圈子上。
几件事，最好能一起做。
贺行川最终还是认命般地，在凌宇平静的注视下，迈向了右边的通道。
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大脑一片空白。
之前试图拖延时间的种种算计，此刻显得如此可笑。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行进。
周围是千篇一律的白色墙壁与冰冷的金属光泽。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仪器运转的混合气味。
除了脚步声，再无其他声响。
片刻之后。
他们终于来到了一扇与其他合金门并无二致的门前。
这里就是目的地——那几间进行注射、天赋觉醒与职业匹配的核心觉醒室。
贺行川停下脚步，手指微微颤抖地准备进行权限验证。
凌宇却轻轻拉了他一下，示意他不必。
小小的身躯，径直走到了门前。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再次睁开时，眼底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微的光点在流转、聚合。
天赋【无漏观】，悄然开启。
刹那间，整个世界在凌宇的感知中，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形态。
不再是冰冷的墙壁与灯光。
而是由无数信息流、能量线、物质结构交织而成的真实图景。
周围的一切信息，巨细无遗，无所遁形。
都在【无漏观】的视野下，被清晰地捕捉、解析。
唯一的问题就是……
尼玛，信息太多了，他看不过来！
他又不是女妖，有二十多个眼珠子，
就算他是，他也没有二十多个脑子啊！
好在他还有元子。
将信息收集全，交给元子去慢慢分析吧，
为了分析的更加透彻，信息更全面，透视效果凌宇都暂时停了，
不过这扇门也不是那么难打开……
【兆衍】启动！
贺行川还没从刚才那扇门前的震撼中完全回过神来。
他甚至没看清凌宇做了什么。
那扇需要复杂权限验证的厚重合金门，就在那孩子平静的注视下，无声无息地滑开了。
就像迎接自已的主人。
凌宇没有进去。
只是看了一眼，
不等贺行川反应，凌宇已经迈开了脚步。
方向……并非刚才那间核心觉醒室。
“等等……你要去哪里？”
贺行川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带着他自已都未察觉的干涩。
凌宇没有回答，脚步不停。
那小小的背影，透着一种与年龄完全不符的笃定。
仿佛他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守卫森严、结构复杂的地下基地。
而是像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贺行川心中那股荒谬感再次升腾，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淹没。
他只能僵硬地跟上。
这一次，凌宇的目标明确。
七拐八绕，穿过几条看上去一模一样的白色通道。
最终，停在了一间标示着“高危试剂存储区”的门前。
这里的安保级别，甚至比刚才的核心觉醒室还要高。
冰冷的金属门上，布满了各种复杂的识别装置。
红外线、声波、指纹、虹膜……层层叠叠。
贺行川看着这扇门，头皮一阵发麻。
这里的权限，就算是他，也需要提前申请，并且有多重验证。
这孩子……他想干什么？
他难道还能……没等贺行川想完。
凌宇的小手，已经轻轻按在了门旁的验证面板上。
没有光芒闪烁。
没有警报响起。
只有一声微不可察的“咔哒”轻响。
那扇足以抵挡小型爆破的合金门，再次顺从地……打开了。
贺行川：“……”
又是只看了一眼，
凌宇转过身，看向已经彻底呆滞的贺行川。
“走吧。”
“去备用觉醒室。”
贺行川浑浑噩噩地跟着凌宇走出药剂存储室。
合金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关闭。
他的大脑，此刻已经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熟悉。
太熟悉了。
这孩子对这里的熟悉程度，简直匪夷所思。
每一个转角，每一条近路，甚至连那些需要特殊权限才能打开的门和保险柜……
都像是刻在他脑子里一样。
那自已跟着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吉祥物吗？
给他提供一个“本地向导”的身份掩护？
他是这座地下研究中心的总设计师吗？
不对啊……
我才是啊！
贺行川越想越觉得离谱，越想越觉得惊悚。
这一次，贺行川甚至都懒得去思考路线了。
因为他发现，根本不需要他带路。
完全是凌宇在前面走。
脚步坚定，目标明确。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走错任何一个岔路口。
很快。
他们来到了一间相对偏僻，但设施同样完善的房间门口。
“备用觉醒室-03”。
贺行川确实没有阻止。
他已经彻底麻木了。
大脑像是生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着，却无法形成任何有效的思考。
更何况，
或许……或许这孩子真的已经被“母亲”同化了。
不然呢？
不然怎么解释他对自已老巢这般匪夷所思的熟悉程度？
除了这个理由，贺行川想不到任何其他的可能性。
虽然这个理由本身就充满了无法解释的矛盾。
比如，为何自已感知不到同为节点的他。
比如，他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地让自已带路。
但此刻，贺行川已经没有精力去深究这些了。
他的精神，在一次次的冲击下，早已濒临崩溃。
就这样吧。
他认命般地站在一旁，眼神空洞地看着凌宇。
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再次走到了那扇标示着“备用觉醒室-03”的合金门前。
门后的景象，让凌宇也倒吸一口凉气。
门内，是一个超乎想象的巨大空间。
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望不到边际的庞大洞窟。
冰冷的白光从穹顶洒下，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一排排。
一层层。
密密麻麻。
整齐排列的，是无数巨大的透明培养皿。
每一个培养皿，都有半人多高，里面注满了淡蓝色的粘稠液体。
而在那液体之中，浸泡着的……
是一个个小小的身影。
蜷缩着。
闭着眼睛。
他们的年纪，看上去只有三岁到六岁不等。
稚嫩的脸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细弱的胳膊和腿，无力地漂浮在液体里。
放眼望去。
这样的培养皿，根本数不清。
从近处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如同森林般密集。
【无漏观】扫了一眼，
凌宇得到了答案，
四万五千余。
四万五千多个……孩子。
就这样被浸泡在冰冷的液体里。
像标本。
“看来真相，已经能被我们拼凑出来了。”
元子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