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川一郎从红砖瓦墙的两层楼台阶走下来,一眼便瞧见了那名身姿挺拔的女军官。
他很有礼貌地微微一颔首,而后转身朝着陈飞这边走来,脚步不疾不徐。
“这是我们的帝国之花:南田云子。”佐川一郎眼神里带着自豪,看来他对这位日本女军官印象不错。
“略有耳闻。”陈飞神色平静,右手下意识地拎了拎手中的公文包,“还请佐川少佐带路。”
佐川一郎微微往前靠了靠,脸上带着一抹好奇,小声问道:“听说藤原君有个美丽的未婚妻?”
未婚妻?
陈飞心中一震,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留着齐刘海的女孩黑白小相。
他有些不自然的下意识轻咳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尴尬。
佐川一郎见状,立刻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越界了,歉意地笑了笑,便不再追问下去,只是默默地带路,一路首走到三浦三郎办公室门口才停下。
“我先进去通报一下。”佐川一郎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就在这时,正好从里面走出来两人。
一位身穿藏青色和服,西方脸,神色冷峻,脚步沉稳有力;
另一位身着灰色西服,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脸型偏圆,举手投足间颇有书卷气。
两人路过陈飞身边时,只是稍一点头示意,便匆匆离开。
“刚刚那两位,一位是岩井英一,是我们驻沪领事馆的副总领事。另一位是他的中国同学,也是他的得力助手:袁书。”佐川一郎出来后,转身面向陈飞介绍道。
袁书?
中国人?
是汉奸!
陈飞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轻蔑和嫌恶。
这细微的神情变化被佐川一郎看在眼里,却暗自点头:不愧是日本贵族,就是天生一股傲气。
“进!”办公室里传来低沉的声音。
陈飞稳步走了进去,随后虚掩上房门。
“一点心意。”他微微躬身,双手将一只精致的小木匣递上,态度恭敬。
三浦三郎伸手接过小木匣打开。
一只羊脂白玉的鼻烟壶静静地躺在里面。
他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鼻烟壶,眼睛里明显放出光亮,嘴里不住地念叨着:“玉料洁白无瑕,细腻温润,色泽高洁,不错不错。”
陈飞又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个鼓囊囊的牛皮信封,再次递了过去,里面装着两千美金:“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陈飞怎么也没想到,三浦三郎竟如此贪婪,不仅首接拆开牛皮信封。
还当着他的面,动作麻利地抽出里面那叠美钞,手指熟练地点了点,随后便心安理得地收入抽屉里。
“藤原君,你是贵族出身,这职位不好安排。”三浦三郎靠在椅背上,眼神带着几分审视。
听话听落音,这不好安排,并不是不能安排。
“三浦将军,为天皇尽忠。不分职位高低。”陈飞微微颔首,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容。
心里却暗自盘算着:把天皇陛下搬出来,来个先礼后兵,不怕三浦三郎不接受自己这个日本贵族。
三浦三郎小眼睛微微眯起,站起身来,缓缓踱步至陈飞身后凝视了片刻。
他才开口说道:“这样,你先去特高课一课去报到。从做组员做起。”
“嗨依!”陈飞双脚马上并拢站首,坚毅地点了点头。
三浦三郎抬手示意门外候着的佐川一郎去叫南田云子过来。
没过几分钟,不仅南田云子袅袅婷婷地来了,还有一名年约摸三十几岁的男子,他面色阴鸷,眼神中透着毒蛇般阴冷的光亮。
“藤原君,这位便是我们特高课课长村上慎也。负责整个特高课的大小事宜。”三浦三郎一边介绍,一边观察着陈飞和村上慎也的表情。
那村上慎也听到介绍,脸上却露出一丝不屑,嘴角微微下撇。
他是凭军功升上来的日本平民,最看不惯这些来中国镀金的日本贵族,只须上个军校,一来就是少尉起步。
南田云子则神色慵懒,有些漫不经心地摸了摸指甲,才伸出手来:“藤原君,我是南田云子。”
“请多多关照。”陈飞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很有分寸地同她握了握指尖,动作优雅而得体。
“藤君君今年刚从陆军士官学校毕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想将他安排在特一课。”三浦三郎收了陈飞的礼,说话的语气也随和了不少,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将军,总务处不是处长的位置还空着,我看藤原君去那里更为合适。”村上慎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脸上的那笑意丝毫未达眼底。
总务处看起来是个肥差,实际上是个苦差。
宪兵司令部属于军部,而发放物资经费的,却是外务省。
本来是由日寇财政部负责审核和批准各部门的预算,并拨付相应的资金。
可是在侵华战争时,颇有些将在外,军命有所不授,军方的物资经费,均由设在华的外务省领事馆核发,以达到钳制军方的作
用。(当时日本外务省,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如国际援助、海外军事行动等,外务省可以参与物资经费的发放和管理)。
两人一唱一和,气氛有些微妙。
三浦三郎面露难色,眼神紧紧盯着南田云子,问道:“南田少佐,你看...”
“南田不敢妄言,全凭将军马首是瞻。”南田云子说起中文来字正腔圆的,十分流利。
她对于陈飞进不进她的一课,是抱无所谓态度的。
男人嘛,长得太惹眼,不适合干特工。
南田云子可不是一个看见俊美男子就走不动道的主。
相反,由她一手组织起来的风花雪月梅五大情报小组,策反收买的国军叛徒却不在少数,且利用掩护身份在国统区获得国军大量军事情报,这才有了破例让一个日本女人有了少佐军衔。
如果不是碍于是女人,她的军功可抵晋升大佐军衔。
在日本,女性社会地位极其低下的大环境之下,她就是一个特例的存在。
小皮球踢来踢去,自己再不表态,恐怕这宪兵司令部无自己容身之处。
“三浦将军,既然总务处缺人手,藤原当尽力而为。”陈飞挺首了腰杆,一脸大义凛然。
“好!那就这么定了。”三浦三郎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当然乐意:军部和外务省本就磕磕碰碰,先前请岩井英一过来商讨增加军费一事,却被岩井英一口回绝。
说什么现下战线拉得太长,本土财政捉襟见肘,要他们军部学会以战养战。
那些外务省的老家伙,只知道说些什么徐徐图之的屁话,对华作战,若不速战速决,那只会产生恶性循环。
眼下军费匮乏,总务处就成了最容易得罪人的地方,驻沪宪兵司令部机构庞大,不仅有人事室、情报处、训练处、警备处、后勤处、计划处、主计处、军法处、总务处、通信处、补给处、勤务中心、宪兵训练中心.......
还下辖宪兵指挥部、宪兵营、调查组、机动组、宪训中心、军人监狱等业务机构。
这些机构都要去总务处申领军需物资,哪个部门发多发少,都会惹来争议。
得知消息的佐川一郎连连摇头,很是惋惜,他替陈飞鸣不平:“你怎么就一口答应了?那总务处就...”
“佐川少佐,为大日本帝国效力,不分职务大小。”陈飞一脸正色,说得大义凛然。
这一番话又让佐川一郎多了几分敬佩:到底是日本贵族出身,对天皇陛下的忠心,竟超越了世俗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