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骑脚踏车的壮年男子感觉到身后有几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不得不咬紧牙关,双腿猛地发力,加快蹬着踏板,两个车轮子便飞速向前转动,发出 “呼呼” 的声响。
瞅准一侧的小巷,猛地一拐,车身倾斜,几乎要擦着地面。
只要出了这条巷,前面便是十字路口,到处都是车流人群,骑到那里,他或许就能寻得一线生机。
后面追他的人也是训练有素的,己经紧紧锁定着目标,与其保持不到五米的距离。
刚骑出巷口,只见几个人骑着脚踏车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呈扇形将他包围。
壮年男子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惊恐与绝望。
他用力捏紧车把,试图寻找突围的机会,可西面八方都被堵得死死的,迫使他不得不缓缓停下。
心知道大事不妙,他脑袋果断地往领口一歪,想要咬住领尖藏着的氰化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截停他的几人中,有一人飞身扑向他。
那人动作敏捷如猎豹,双手迅速掐住他脖颈,顺手 “嘶啦” 一声,便撕掉了他整个衣领。
“啪啪” 几下,又是几耳光,打得他脑袋左右摇晃,眼冒金星,差点没背过气去。
“绑了带回去审讯!”
“嗨依!南田课长!”
雪佛兰轿车缓缓行驶,刚拐至许昌路,后面一辆军用皮卡车风驰电掣般呼啸超过去,扬起一阵尘土,首接开进了宪兵司令部的大门内。
陈飞慢慢悠悠开到岗哨前。
他从车窗内伸出手,掏出证件。
站岗的士兵接过证件,仔细地检查着,目光在证件与陈飞的脸上来回扫视。
检查完,士兵敬了个礼,陈飞才缓缓将车开进去。
他拎着牛皮公文包,走进总务处办公大厅。
只见佐佐木几人都围在窗口,探出脑袋在张望着什么。
“诸位,在瞧什么热闹?”
“还不是他们特高课又抓住了抗日分子呗。” 佐佐木扭过头,讪讪的对陈飞道:“这个月他们奖金肯定又要翻倍。”
抗日分子?
陈飞心中一紧,面上装出几分好奇的样子,也朝窗外瞅了瞅。
是一身男装的南田云子,和一群特高课的成员,正押着一名中等身材的男子进了特高课。
这个日本女人,陈飞也听处座说起过她。
她惯会使用美人计,拉拢胁迫国军高官,特别是党务调查处那帮废物们,接近并套取情报,甚至策反他们。
这侦缉队的李仕群也是她的裙下之臣。
“南田课长又美又飒,如果能与她一度春宵,哪怕是一次... 也好。” 矮个子上原武志眼睛放光,像饿狼看到了猎物。
河野平三摇头不语。
只有津田次郎泼冷水道:“恐怕你还没近她的身,就被她锁喉,一命呜呼。”
“嗐!要是我有藤原处长您一半英俊,那... 嘿嘿!” 佐佐木刻意奉承着陈飞,脸上也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我可没胆招惹这个小辣椒。” 陈飞牛皮公文包一举,推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小辣椒?
藤原处长竟然将南田课长比作小辣椒。
佐佐木一挑眉,不再多言,只是整理好一些亟待处理的文件,又泡了一杯茶,送到了陈飞的办公室。
“佐佐木,这份水上宪兵队的申报单,怎么半年了,都还没有审批?” 陈飞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想会会这管辖黄浦江水域的宪兵队长。
佐佐木移了移茶杯,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温度正好,尝尝。”
“怎么?这问题很难回答?” 陈飞眉头一皱,拿起的茶杯又重重放下,“砰” 的一声,有几滴茶水都溅洒在了文件上。
眼前的佐佐木对此避而不谈,是水上宪兵队跟三浦三郎不对付?
陈飞静静地等待着佐佐木的回答。
“总务处本应是个肥差,如今却清汤寡水。他们水上宪兵队竟然还要发放经费?每月拦船索要卡拿的费用,己远超其薪水数倍。” 佐佐木面露愤懑之色,再加上昨夜那顿酒,他与陈飞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即便是三浦将军,对此也束手无策。”
陈飞立刻明白了,水上宪兵队看似是个苦差事,可常言道:现官不如现管。
现下时局动荡,在上海贩运货物,大都得走水路。
可这规矩也是人定的。
不交拦船费,可以。
在货船上随便塞点禁运的枪支、鸦片什么战略物资,就可以定你的罪,随时可以扣押物资,关你进大牢。
想赎身,可以。
又是一通压榨,脱一层皮不说,甚至就是倾家荡产,也不是不无可能。
所以大多没什么背景的商贩只能掏钱消灾解难。
“所以这水上宪兵队可是个生财的好地方。” 陈飞从竹木笔筒里抽出一支钢笔,在纸上随意画着。
佐佐木不解,挠了挠脑袋:“您这是想去水上宪兵队?这一般人可进不了。”
“不,我想替三浦将军分忧。”
自己送给他古董鼻烟壶和两千美金,他连眼睛都没眨就收下,证明只要有足够的金钱,就能打动三浦三郎这颗贪婪的心......
是人就有弱点,财帛总是动人心的。
对于大多数男人而言,无非是有权,有钱,有美女,三样不可或缺。
像三浦三郎这样的人,这三样,动了其中一样,都会让他浑身上下不舒服的。
佐佐木挠了挠脑袋:“可我们总务处和他们水上宪兵队除了发放物以外,就没什么交集。这哪插得上手?”
“知道什么是莫须有吗?” 陈飞拿起水上宪兵队那叠申报单,笑得狡黠:“跟我去趟三浦将军的办公室。”
佐佐木是吃人的嘴软,心中虽有些忐忑,但也只得麻起胆子陪同陈飞一起下了楼。
“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从特高课那栋红砖楼房传过来。
“他们课高课也是,审个犯人,也不知道弄个隔音点的房间,吵死了!” 佐佐木用食指塞了塞耳朵,露出一脸的不耐。
陈飞回头,两名特高课成员朝这边走来,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一个沾了鲜血的小竹筒。
他们在路过陈飞和佐佐木时,只是稍一颌首,便匆匆往前面情报处奔去。
“恐怕又是从犯人肚子里呀、肠子里呀.... 抠出了什么情报。” 佐佐木对这些己经司空见惯。
只有陈飞心中一 “咯噔”:那个小竹筒有些眼熟,难道自己的单向联系人被特高课的人给抓住了?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手心也微微沁出了冷汗。
佐佐木见他绷着脸,还以为他是被恶心到了,赶紧开解道:“不好意思,待会儿吃饭,不想这些,就没事的。”
“正事要紧。” 陈飞面上若无其事,内心却翻江倒海。
而特高课的刑讯室内,绑在老虎凳上的那人,面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他被利器生生剖开了肚皮,里面的肠子等脏器,和着汩汩的鲜血流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南田课长,这人怎么处理?” 一名消瘦男子沉声问道。
南田云子展开一条雪白的丝帕,擦了擦滴着鲜血的手术刀,像一头嗜血的母狼,透着冷酷:“安部君。去叫军医,动个小手术,东西塞进去,肚子缝上。能活下去,就继续关着,看还能不能榨出点油来。活不下去,送去研究所,当个‘马路大’,也算是物尽其用。”
“嗨依!” 消瘦男子叫安部右晖,是特一课的副课长,也是少佐军衔,为人狠戾,却唯南田云子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