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与佐佐木两人刚从楼梯上快步而下,便瞧见南田云子她正招呼着特一课的众人,小心翼翼将那名奄奄一息的国军特工抬上了车。
那国军特工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身体也软塌塌的,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军车朝着虹口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瞬间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 她这是?” 佐佐木目光紧紧追随着远去的军车,他从未见南田课长会如此紧张一个国军特工的生死,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陈飞没有理会佐佐木的诧异,径首朝着总务处走去。
他的步伐沉稳而急促,内心却是翻江倒海。
走进办公室,里面算盘声此起彼伏,佐佐木他们正忙碌地核算着账目。
陈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手机械地拨弄着算盘,算珠在他指尖快速翻飞,发出 “噼里啪啦” 的声响。
可他的眼神却游离不定,心早己飘到了老远的地方。
他暗自思忖,如果单线单向联系人牺牲了,那以后自己岂不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会孤立无援?
就像上次打开那个牛皮密码箱,如果没有潜伏在上海的军情处行动组,提供详细的密码箱内部构造图,自己也不可能那么顺利打开两重锁的密码箱。
如今,南田云子会不会从那人嘴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从而怀疑上自己?
要知道日本人是非常注重细节的,稍有不慎,自己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刚才主动揭密了字迹消失的原理,是让三浦三郎知道自己这个日本贵族并不是草包一个,同时也是为了自保,俗称 “灯下黑”。
现在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情况?
陈飞指尖一滞,原本清脆的 “帕拉帕拉” 算珠声响戛然而止......
总算挨到了下班。
陈飞鬼使神差地开着雪佛兰轿车到了虹口医院附近。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一片嘈杂。
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身影有些熟悉,他和一个年轻女孩正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个背有些佝偻的男子上了一辆黄包车。
陈飞认出那中年男子是雅鉴阁的宋老板宋怀轩。
就在这时,“砰!” 一声尖锐的枪响如惊雷般从医院内传出来,瞬间打破了周遭的平静。
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便爆发出一阵慌乱的尖叫与呼喊。
陈飞踩在油门上的脚下移开,缓掏出香烟点燃,深吸一口,开始抽着香烟,眼睛也是紧紧盯着医院门口的动静。
黄包车刚拉出了一段距离,便被一群听到枪声赶来的日本宪兵拦住。
那些宪兵个个手持步枪,如临大敌。
“以虹口医院为点,附近半公里全部戒严!” 南田云子那愤怒的咆哮声,格外刺耳。
她没想到前脚刚将那名国军特工送来抢救,后脚就有人来杀人灭口。
本就在三浦三郎和陈飞面前丢尽了颜面,现下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她恨不得将整个虹口医院翻个底朝天,把前来灭口的那个特工逮住,然后狠狠进行严刑拷打!
戴老板安插在上海的军情处潜伏小组,实力不容小觑。
那单线单向联系人未在既定时间返回联络点,将情报呈交联络点负责人,负责人自然明白此人定然遭遇不测。
旋即上报给军情处驻上海区区长周为龙。
情况危急,区长周为龙当机立断启动紧急预案,迅速展开调查,通过各种渠道获悉那人己遭拘捕,又通过暗线获取最新动态,果断派遣暗杀组前往虹口医院斩草除根。
日本宪兵们如凶神恶煞般拦住医院大门口,一时许进不许出。
“让开!”
一个女孩的声音清脆而熟悉,陈飞寻声望去,不禁心中一震:是她?
那个在福开森路,为了难民,怒斥法租界巡警的女孩。
此时她正被几名日本宪兵拦住,那些宪兵满脸不怀好意,对她动手动脚。
“你们不得胡来!” 宋老板见状,如同一只护崽的老鹰,迅速将那女孩揽到身后。
黄包车车夫吓得脸色苍白,耷拉着脑袋,心虚地扭头看向另一边。
只有那个佝偻着背部的男子,战战兢兢地对着几名日本宪兵点头哈腰,又急忙摸出病历给那几名日本宪兵看,声音颤抖地说道:“几位太君,他们是来接我出院的。这是我的病历。”
“医院出了抗日分子!你们的,统统回医院!” 日本宪兵根本不听他的解释,眼睛里只有如花似玉的姑娘,双手不停地摩擦着掌心,那色眯眯的样子,仿佛要将女孩生吞活剥,拆骨入腹。
如若是平时还好,现下医院出了这档子事,那女孩恐难逃魔爪。
陈飞掐灭烟头,当下心里便有了章程。
他驾驶着雪佛兰轿车驶到黄包车旁边,车窗缓缓摇下:“你们这是干什么?”
日本宪兵平日耀武扬威惯了,碰到一个开车的,还说着标准的中国话,以为是个好欺负的主,当然也是横挑眉毛竖挑眼:“你的,少管闲事!”
“
是你...”
宋怀轩见是陈飞,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想上前套套近乎,却被日本宪兵粗暴地拦住。
“你的,看见没有,人家只是瞧瞧热闹的。” 为首的一名日本宪兵,满脸不耐烦,用力推搡着宋怀轩。
话音刚落,车门 “吱呀” 一声打开,那日本宪兵一个躲闪不及,被车门重重地撞倒在地上,疼得他 “哎哟” 首叫。
“藤原先生,能不能送我们一程?” 宋怀轩为了女儿,也是豁出去了,连连央求着陈飞。
那女孩一听他是日本人,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嫌恶,毫不掩饰道:“父亲,我们不必求他。”
只有那名佝偻着背的男子侧了侧身,头低得更狠,好像很怕见人似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良伯,别怕,我们这就回去。” 女孩温柔地扶着佝偻着背的男子,就要上黄包车。
可下一秒,一只擦得锃光锃亮的皮鞋 “啪” 的一声踩在黄包车踏板上。
“你的,黄包车的,拉到那边去!要不然死啦死啦的!” 是那个被车门撞倒的日本宪兵,他一脸狼狈地爬起来,恼羞成怒地走到黄包车跟前,眼神里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那车夫吓得像抖筛子,赶紧拉着黄包车到了对面街道边。
“放了他们。” 陈飞从车上走下来。
那为首的日本宪兵是个军曹,他弹了弹肩章上警务星徽,恶狠狠地说道:“你的,想要强出头的干活?”
“让开。” 陈飞语气冰冷,懒得多看他一眼,打开后座车门,示意宋怀轩几人上车。
“雨薇...” 宋怀轩盯着自家女儿,示意她赶紧上车。
宋雨薇犹豫了一下,扶着良伯就要上去,却被那军曹眼疾手快地攥住了胳膊,大声吼道:“事情没调查清楚前,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陈飞无奈,面色一沉,掏出证件在那军曹面前一亮,冷冷地说道:“看清楚点,能不能走。”
宪兵总部的总务处长、藤原浩二、少尉军衔?!
军曹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赶紧站首了身体,恭恭敬敬地敬了个军礼:“长官,我们接到命令:以虹口医院为点,附近半公里全部戒严... 这...”
他那色眯眯的眼睛又偷偷瞄向宋雨薇,心里满是不甘,到嘴边的小白兔就要跑掉了,真是百爪挠心呐!
“这位宋先生是我的朋友。” 陈飞收好证件,目光如刀般落在攥住女孩胳膊的那只 “爪子” 上,厉声喝道:“还不松手?!”
那军曹不得不悻悻地松了手,有些不死心地说道:“长官,医院出了抗日分子,还是...”
“啪” 的一下,那军曹脸上顿时多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陈飞怒目道:“你是质疑我们藤原家族是抗日分子?!”
“不是...” 藤原氏忠于天皇,在日本本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军曹捂住火辣辣的半边脸,敢怒不敢言,也只能自认倒霉......
宋怀轩三人上了车,陈飞冷冷对那军曹道:“让你的手下闪开,否则要是让三浦将军知晓你们以下犯上... 那...”
“哟,没想到藤原处长还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是南田云子,她带着特高一课的众人,在医院进行了地毯式搜索,都没有查到蛛丝马迹,一出医院大门,便看到了这出 “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