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地面被烤得滚烫,空气都仿佛被扭曲似的。
“马贵才,分发些西瓜和可口可乐下去。” 陈飞抬手遮挡住刺眼的阳光,这么毒的太阳,可别把人都给晒晕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叠美钞,塞到马贵才手中:“再去雇辆卡车,运些仓库剩下的边角料去愚园路,院子那么大,太空旷了,得填充一下。”
马贵才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堆满了笑容:这不就是截留物资嘛,这个我拿手呐,看来以后跟着藤原处长混,少不了自己的好处。
他连连点头转身便匆匆去照办了。
“佐川少佐,我们得去趟水上宪兵队。” 陈飞看向佐川一郎说道。
“还有货没运完......”
“也差不多了,你忘记了,我们出来就是查账的。” 陈飞提醒。
“哦,对对对。” 佐川一郎猛地仰起头,灌了一大口可口可乐,喉结上下滚动:“师出得有名。”
水上宪兵队驻点离十六铺码头只有五分钟的车程,那是一栋木制的日式房子。
此刻的横田井上,也就是水上宪兵队的队长,正惬意地坐在屋内休息。
房间里,铜制风扇慢悠悠地转动着,发出 “嘎吱嘎吱” 的声响,送来一缕缕凉爽的风。
一旁的唱片机播放着 “咿咿呀呀” 的日本歌曲,横田井上半眯着眼睛,一脸惬意。
“横田君,有些时日不见,还真是愈发容光焕发。” 佐川一郎满脸笑意,熟稔地打着招呼,他当然是认识横田井上:“这位是总务处的藤原处长。”
横田井上听到这话,将手中的葡萄丢回玻璃盘子里。
他那倒三角眼微微眯起,目光如刀般上下打量着陈飞,语气带着一丝狐疑:“来查账的?”
在他看来,这大概又像以前一样,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陈飞心里清楚,水上宪兵队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敛财,背后肯定有人撑腰。
要不然怎么连三浦三郎都拿他们水上宪兵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肥水流到了别人田里。
横田井上的靠山正是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总部的长谷川清司令官,他的级别是中将,比三浦三郎还要高一个级别。
他当时作为侵华战争中的一名急先锋,率领麾下的海军以及海航部队参加淞沪会战,依照 “军功”,他很快就要升任大将军衔。
正是春风得意之时,驻沪的各级日寇高层,见了他,都不得不对他恭礼有加。
陈飞对此也颇有耳闻。
横亘在自己面前的这座大山,要么翻过去,要么铲平它。
“今日只是来见见横田队长。” 陈飞神态自若,端起玻璃果盘,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顺便蹭个饭。”
“吃饭?” 佐川一郎瞪大了眼睛,明明是来查账的,怎么......
摸不清来意的横田井上,只得尴尬地接过话茬:“只要二位不嫌弃我们水上宪兵队的伙食.....”
“都是兄弟单位,不必太过见外。” 陈飞笑着回应。
很快就备好了午饭。
寿司、年糕、味增汤、荞麦面......
吃食还挺丰富,可全都是素的。
陈飞似乎对此毫不在意,神色如常。
可佐川一郎自从到了中国,就迷上了中国的菜肴,面对这一桌素菜,他不禁皱了皱眉头,这对他来说,无异于吃斋!
他半跪在榻榻米上,举起竹筷,手在空中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夹了一块寿司放到自己碗内。
“佐川少佐,见谅。按规矩,中午不能饮酒。” 横田井上神色平静,若无其事地舀了一勺味增汤喝着,脸上带着一丝浅笑:“汤十分鲜美。藤原处长,尝尝,不会让你失望的。”
陈飞并未舀汤,只是微微移了移面前的荞麦面,挑了一筷子,吃了一口:“我失不失望不要紧,只要横田队长不让三浦将军失望才好。”
“藤原处长所言极是。” 横田井上不动声色,又舀了一口味增汤喝着。
佐川一郎盯着碗里那块寿司,脸上满是纠结之色:还真是难以下咽。
这顿饭注定是吃得不消停。
没一会,便有人匆匆来通报。
见有其他人在,来人脚步顿住,一时不知是进是退,神色有些慌张。
横田井上只得放下竹筷,拉他到一旁:“何事慌张?”
来人赶忙凑近,附在横田井上耳边小声说道:“...... 捌号、玖号仓库的货,都被搬空了......”
“...... 什么?” 横田井上听到这话,原本淡定的脸色瞬间大变。
那批货里他也是占股的。
他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暴怒,屏退手下,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转过身来,那张脸上又挤出了热情洋溢的笑容,只是那倒三角小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狠厉。
“藤原处长,请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我管辖的范围随意查抄货物。”
“如果没记错的话,轮胎、棉布、棉纱、药品、枪支,哦,还有五金
工具,都是高层明令禁止贩卖至国统区的违禁品吧?!” 陈飞脸色一沉,猛地一摔竹筷,首接掀翻了矮桌,菜汤瞬间散得一地都是。
他突然翻脸,佐川一郎也是吓得往后一弹,身体本能地往后缩,弯腰一看:还好汤渍没洒在自己裤子上。
“横田队长,你收受贿赂,谎填申报单......” 陈飞冷笑一声,双眼紧紧盯着横田井上,迫人的气势,使横田井上不得不低下刚刚还梗着的脖子......
“藤原处长,我们还没查账......” 佐川一郎一时还没捋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
“佐川少佐,现在查也还来得及。” 陈飞一个飞身,己然卸了横田井上的佩枪。
许昌路的日寇宪兵总部。
三浦三郎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办公室窗户前,盯着外面的大门口。
一车车的物资如流水般运进了总部仓库内,他心情顿感无比舒畅:这藤原浩二还是有些本事的,做了自己不好出面做的事情,于公于私,他都将是自己手里那把最锋利的刀!
至于影佐贞昭那边,区区陆军省大佐,不足为惧,相信藤原浩二会权衡利弊,做出明智的抉择......
张笑林去虹口搬救兵,自然是铩羽而归。
管家连大野清中的边都没摸着,便被从警戒边缘轰了出来。
日寇驻沪陆军省高层们,他们在虹口码头接见的不是别人,正是从日本本土远道而来的松本崇治。
他可是当时日本首相近卫文麿的私人驻华代表,实际上就是为了秘密配合日寇驻沪陆军特务机关,积极落实 “以华治华” 的国策而来......
松本崇治此行的具体主要目的,是为了协助影佐贞昭等人,策反国军副总裁汪经未,从而达到以华治华的长远目的......
影佐贞昭自然是认得张笑林的那辆别克防弹车,只不过在这样的场合,他也只能装作没看见,脸上堆满了笑容,只顾着上前对刚下客轮的松本崇治一行人寒暄着......
“老......老爷,现在怎么办?”司机声音有些颤抖。
“先回去。”
张笑林一行人刚折回十六铺码头,车都没停稳,工头便慌里慌张地跑过来,脚步急促,一边跑一边拍打着车窗。
“老... 老爷,两个仓库的货... 都被他们搬空了!” 工头气喘吁吁地说道。
“哼!他们怎么搬走的,我叫他们再怎么搬回来!” 张笑林咬着牙,眼里闪过毒蛇般的眸光......
“老爷,柯明派人来取货了。我们......” 管家看到又有几台法租界巡警车开过来,心里一哆嗦,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呐!
张笑林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皱,从牙齿缝里迸出几句话来:“放行。那兔崽子回来,就给老子关他三个月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