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湾。


小花园里，陈姨清晨起来开始浇花——黑色铁门上白绣球倾泻而下，与院子里喷泉周围粉黄郁金香一同映照，远看如油画，近处更是令人赏心悦目。


一个多月以来，谷曦也发现了这些宝藏背景，拍了不少照片。


“叮咚——”


陈姨浇着花儿听见门铃。


她放下手里的水管，透过院门镂空的设计看了眼来人，笑着开了门：“徐小姐来这么早。”


“陈姨好！”


徐凌儿将墨镜一抬，露出妆容精致的脸，“曦曦呢？”


“太太一早就起来了。”陈姨很喜欢徐凌儿，觉得她每次来家里都很有意思，带领人进去，准备好鞋子，“刚给孩子喂了奶，在吃早饭呢。”


徐凌儿没在餐厅看到谷曦。


却一眼看到了被月嫂抱着、小手小腿晃悠的泡泡，把名牌包往沙发一丢，走了过去。


她拍拍手。


“还记不记得干妈？”


泡泡很给面子。


一双软绵绵的小手抓住了徐凌儿，还露出一个笑，“啊……”


“真可爱！”


徐凌儿将孩子抱到怀里，月嫂一点一点嘱咐她姿势，十分操心，连陈姨都说：“徐小姐又不是第一次抱泡泡了，她会的。”


“也是。”


月嫂尴尬一笑。


“又重了。”徐凌儿坐在沙发上，发现泡泡的口水兜还没撤，果然是才吃完奶，她给解开放在一边，低头看又笑了：“你妈给你穿得像个洋娃娃一样。”


也就抱了一会儿。


手一酸，月嫂就接过去了。


徐凌儿整理好衣服，看向楼上，“还没下来呢？”


陈姨笑：“太太前几天说航班是下午的，还早，留下来吃完午饭再走也来得及。”


“改了呀。”徐凌儿美甲哒哒哒按在屏幕上，回复了一下工作消息，收起来，笑道：“曦曦没和您说吗，我们打算在港城先玩儿几天才转机去马累，十点的航班。”


“十点？”


陈姨吃惊。


“够早的啊你！”


谷曦整理好一切下楼，一眼就看到徐凌儿了，把行李箱交给门口的司机，她走过去吸了口娃，捏泡泡的小肉脚丫，逗她，“妈妈走了？”


泡泡不懂。


只捏住她的手啊啊两声，拱了拱小身体，试图让她抱抱。


“太太。”


谷曦看过去，“怎么了？”


陈姨立马提醒：“先生是今天十一点的飞机到榆城，您忘了吗？”


“我知道啊。”谷曦点点头，“我早就和他说好了，他这几天在家办公。”


陈姨欲言又止，“可是……”


“他会按时回来的，放心吧。”谷曦有自己的计划，才不会被绊住脚，她搂住一脸打量的徐凌儿，笑了：“你这什么表情，走了！”


徐凌儿抱胸的手放下。


她把自己的跑车钥匙交给陈姨。


“我喊了代驾过来，尾号3397，麻烦您一会儿把钥匙给他。”


“诶好。”


陈姨接下。


依旧是一脸忧心忡忡送两人出门。


谷曦和徐凌儿去往机场的路上，有司机在，倒是十分克制话题，只围绕着吃喝玩乐，可一等托运完行李到了贵宾休息室，就原形毕露了。


徐凌儿眼神非常……


欣慰？


“你想说什么就说呗。”


谷曦喝了口咖啡，披肩一裹，十分自如地享受如今的待遇，侧了下头看徐凌儿，伸出一根手指，“你只有一次机会问我，我只会回答是或不是。”


“谁和你搞这一出！”


徐凌儿翻了个白眼，仍旧好奇：“你和顾亦钦吵架了？”


得了。


又是这个问题。


谷曦坐起身子，一副准备大说特说的样子，紧紧盯着好闺蜜，最后说：“……算了，到酒店再和你说。”


徐凌儿：“……”


“你有毛病？”


“噗嗤——”


谷曦笑完，还不忘找了个非常正当的理由：“公共场合，言多必失。”


徐凌儿本来就好奇，听她这么一说更加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心，立刻拉过她的手，一口咬住。


“嘶……”


谷曦看到那个和口红一起的牙印，哭笑不得，“真咬啊？”


“说不说？”徐凌儿抢她的咖啡，“就你们俩那个如胶似漆没对方不行的样子，哪儿冷战过啊……算起来顾亦钦都出差四天了吧，你竟然不见他就走了？”


“这是有原因的。”


徐凌儿凑近，“什么原因？”


谷曦看了眼周围，没察觉到什么直愣愣的目光和摄像头，认真开口，“因为我现在根本不当他是我老公，我和他不熟……”


徐凌儿真无语了。


“你和他吵架又不是和我吵，能不能好好说话！”


谷曦也委屈。


“我真的在好好说话……”


“你以后能别在我面前老提他么，而且还非常带颜色，我真不舒服。”


徐凌儿原本有点恼了，可一看面前人逐渐泛红的眼眶，真实到不能再真实，她心下一惊，“我靠，顾亦钦让你赌气了？能过过不能过我带你和孩子走，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谷曦赶紧收了情绪，按住她。


“没……”


“到底怎么了？”


徐凌儿皱眉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谷曦其实没什么眼泪了，为了把真实情绪更放大一些，还是印了两下眼角，搅了搅手里的纸巾，“我知道说出来很奇怪，但是……”


“我确实把他忘了。”


“忘了？”


徐凌儿眼皮抽抽两下，她按了按，“等等，你这个忘了的程度是……”


“基本都不知道了。”


谷曦统一口径：“生孩子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了，之后泡泡出生，我睡了一觉……顾亦钦出现在我眼前，我说不出来什么感受，总之很陌生，我和他以前的事情全部都忘了。”


“那你记得什么？”


徐凌儿问完之后卡壳了，喃喃一句：“报应啊……”


谷曦：“？？？”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你宝儿……”徐凌儿连忙摸她的头，说辞和陈姨出奇的一致：“你受苦了，怕是生孩子的时候刺激太大了，可都出了月子还没想起来是有点……顾亦钦知道这事儿吗？”


谷曦点头，“他知道。”


“他还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没什么问题，就是说不准能不能想起来。”


徐凌儿松了口气。


“顾亦钦能接受就好，你把他忘光了这事儿，我就怕他跳楼……”


谷曦：“……”


怎么可能这么夸张。


“所以你还记得些什么？”徐凌儿又问。


“断断续续的。”谷曦想了想，“记得他是我的合法老公，偶尔能想起来一些结婚的片段，恋爱……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剩下的所有记忆都是从泡泡出生开始，我觉得他人挺好的。”


徐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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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到啊。


顾亦钦也有被谷曦发好人卡的一天。


“等一下——”


徐凌儿继续发问：“所以我每次开你和他的玩笑，你心里不舒服？我去医院和满月宴的时候，你和顾亦钦黏糊糊都是装出来的？”


谷曦点头。


“爸妈他们都在，我一说，大家全部都要为我担心，又不是什么大事。”


“谁和你说这不是大事儿啊……”


徐凌儿还没冷静下来。


按着太阳穴。


反观谷曦说出来好受多了，美滋滋喝了口咖啡，完全不需要安慰的样子，“我们快登机了！”


“行……”


徐凌儿叹了口气，提着包牵住她：“看你憋了这么久，你早和我说，我不天天带你出来散心？”


“我舍不得泡泡呀。”谷曦如今毫无包袱，不用小心翼翼说话了，不知道有多舒服，也不掩饰自己对女儿的喜欢，“就算我不记得顾亦钦了，重来一次，为了我女儿我也会考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的。”


徐凌儿面色一怔。


“那你和顾亦钦现在是什么状态？”


“挺好的呀。”


谷曦客观评价了一番：“他话不多又会挣钱，一开始我们睡在一起他也没动手动脚，后来我放了个毛毛虫抱枕防着他，他也没生气，而且他是泡泡亲爹嘛，没有谁比他更爱泡泡了……我暂时没想过和他分开，先就这样吧。”


徐凌儿目光复杂，“你能这样想就好……”


顾亦钦受苦了。


谷曦今天心情特别好，“不说这些了，走吧。”


徐凌儿沉默了挺久的。


直到谷曦回过头来看她，她重新勾起嘴角，“看你状态和三年之前一样，这么单纯……”


谷曦和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点头。


“你怎么知道！”


“我真的只记得三年之前的事情了，就是我第一次相亲，”她怕徐凌儿记不清了，眼睛一眨一眨，“你说要和方柏舟全垒打那次……我还给你们送了套。”


徐凌儿眼神一变。


“我一直不敢问你来着……”谷曦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方柏舟有没有打破你‘恋爱两年自动转正成前男友’的规则啊？”


徐凌儿先是没说话。


淡淡瞥她一眼，背着包就走，撂下一句：“破了。”


“真的假的！！”


谷曦更兴奋了。


挽着她就开始追问了一路，效果甚微。


几次往复，徐凌儿接受了好姐妹生完孩子失忆这件事，心疼是最开始的情绪，到了后来，看谷曦状态实在不错，也就顺其自然了。


午餐之后。


谷曦小睡了一会儿。


徐凌儿也没忘记一件事，打开微信，根据联系人首字母，找到和顾亦钦的聊天框，开始打字：


【喂，你没出心理问题吧？】


【小曦都和我说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这次出来，肯定会问我一些东西，两年前的那件事我会守好口风，好的坏的忘了就忘了吧，对她来说也算是好事，不然你们一直过不去那个坎儿，你辛苦点，重新追一下你老婆不难吧？】


机上wifi速度很一般。


徐凌儿也不奢求顾亦钦能多快回谷曦之外的人的消息，发完了，丢在一边，一直到飞机落地港城，滑行完毕，那一刻，她看到了两分钟前的消息。


顾亦钦：【嗯。】


徐凌儿余光是睡眼惺忪的谷曦。


笑了笑，难得夸了一句：【可以，心理素质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