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大厅。


谷曦下来之后直奔这里，人不少。


按理来说顾亦钦在人群之中可太好找了，可惜没有，她穿梭在众多人流之中。


最终在诊疗室外的长椅上，看到了他。


流感患者太多。


病房和输液室都没有了位置，顾亦钦身边是一个临时搬来的输液架，护士在给他调试输液管的速度，“快完了可以提前叫我们。”


顾亦钦点头道谢。


随后，他低下头，另一只手拿出手机，轻点了几下。


叮——


谷曦口袋震动了一下。


她看着不远处的顾亦钦，看他发的信息：【只有三瓶，这边人太多太杂，你不要来了。】


谷曦把手机放回口袋。


她走过人满为患的急诊长廊，停在他面前。


顾亦钦仰头倚靠墙壁，感受到有人靠近，一睁眼，便是刺眼的灯光。


逆着光。


他也能很快看清来人。


椅子太低，谷曦干脆蹲了下来，握住他输液的那只手，从滚烫变得冰凉，“我让阿姨给你带衣服了，走吧，上去睡一会儿。”


她说完站起来，拿高吊瓶，固定好他的手。


“走。”


顾亦钦觉得这个画面很滑稽。


他却不太忍心拒绝。


他其实应该问一句的，比如泡泡一个人在上面，她怎么放心。


可话说出来，更像是一种无心的指责，他就这么全程被拉着走，静静看着她。


病房中。


护士一直照看着泡泡，见他们回来的模样，主动拿了一个新的挂架过来。


谷曦说明了情况。


护士：“可以的，一会儿吊瓶完了喊我就好，陪护床在那边。”


谷曦庆幸把人带上来了。


她没有去动硬邦邦又明显短了的陪护床，移动好挂架，把顾亦钦扯到沙发上坐下。


“你靠着休息一会儿。”


顾亦钦自觉躺好。


他又想到她的身体状况，“你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


已经够乱了。


谷曦没想让自己再成为需要被照顾的那个。


顶多就是想坐一会儿。


片刻，泡泡开始哭了，她又去看女儿。


十分钟后，鹿嫂提着东西赶来了。


谷曦和她一起给孩子物理降温，又是擦小身子又是喂奶，有了人，也能放手泡泡一小会儿。


东西带得很齐全。


谷曦中途去了趟洗手间，解决了一下个人问题。


一放松下来。


那种疲惫感和不舒坦一齐涌了上来。


鹿嫂很细心地注意到了。


“太太，泡泡换了环境一个人睡也没安全感，您不如陪她一起躺一下？”


谷曦看了眼沙发。


顾亦钦说着没事，人却已经睡了过去，一小节长腿在沙发外，她喊了护士看着换完吊瓶，给他盖好被子。


看上去终于是理顺了一切。


谷曦脱了鞋子陪泡泡一起躺下，摸她的小脸，还是热乎乎的。


……


半夜。


泡泡还是烧了起来。


谷曦最担心的事情应验了。


经过一系列检查，抽完血，泡泡才是真的哭了。


小家伙开始咳嗽，伴随着哭声，这次比打疫苗反应还大，又难受又委屈，还被检查折腾了这么久，撕心裂肺的。


谷曦真没听过泡泡这么哭。


后半程，都是顾亦钦抱着孩子。


他半夜已经退了烧，原本就没有多少的反应，被强压了下去，泡泡在爸爸妈妈怀里会有安全感一些，包被也被换成了爸爸的西装外套。


明显好受了很多。


之后就是打针。


一夜过去。


三个大人都没敢睡熟。


清晨，孩子的发热还是没有退下来，脑袋上顶着儿童退烧贴，脸蛋都红透了。


谷曦从最开始的担心害怕，都麻了，怀里的小肉团子滚烫，让她无端联想到自己大学时期，看的某一部宫斗戏里的雨夜失子情节……


“做雾化了。”


护士推着雾化机过来。


顾亦钦从洗手间出来，上前帮忙，泡泡这会儿蔫了吧唧的，乖乖让摆弄也不哭。


护士：“小孩子可能会动，记得随时调整一下。”


“我来。”


顾亦钦接了过去。


护士操作好就出去了，提醒他：“先生你也记得再量一次体温，注意身体变化。”


人出去了。


鹿嫂在洗手台那边清理小毛巾。


泡泡不怎么乱动，根本没有护士说的那样需要调整，顾亦钦拉了椅子坐下，抚了抚女儿的小圆脑袋，注意到了谷曦的一言不发。


他问：“怎么了？”


谷曦抬头看他。


短短一个对视，两颗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


顾亦钦愣了半秒。


他换了只手扶着雾化器，想要去为她擦拭，可惜眼泪掉落的方式太好，根本没有沾到一丝脸颊，好像，这样的落泪方式更加能调动人情绪。


“……她好烫。”


谷曦也没有刻意克制自己，鼻音有些闷：“明明没发烧就来了，还是越来越严重，小孩子发烧怎么都好不了啊，万一烧傻掉了怎么办……”


“怪我。”


顾亦钦没想到她一个人想了这么多，也没有觉得这话可笑，倾身过去抽了纸巾，给她擦眼泪，“我昨天中午不该回家抱了下她，对不起。”


“呵——”


谷曦擦着眼泪。


说是破涕为笑也不是，因为她哭得更伤心了，“不是你还是谁啊……”


明明是抱怨。


顾亦钦却只余下愧疚。


“算了。”


谷曦低头看着怀里做雾化的泡泡，小家伙又咳嗽了几声，她爸给她挪开，又放回去，她也没有躲，退烧贴下面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有点哭肿了。


小肉手抓着领子。


泡泡把小脸贴近她心口，乖乖的。


谷曦又想哭了。


她只好往上抱一抱孩子，抬头，把正脸给顾亦钦，“再给我擦一下。”


顾亦钦：“……”


女儿还高烧不退，他没有其他的心思，却还是被这一幕可爱到，其实有更好的顺序，可他还是亲自动手给她擦，之后才将孩子抱了过来。


果然。


和个小火球一样。


谷曦又自己去拿了纸巾擦眼泪，看他摸孩子摸个不停，就知道他体会到她的感受了，语气闷闷的：“我就说吧……真的好烫。”


反反复复。


刚下去一点儿又烧起来。


这几天能不能离开医院，都还是个问题。


谷曦课程那边是可以推掉的，拍摄也不太急，她准备等孩子好一点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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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只是没想到，顾亦钦工作也都推掉了。


甚至空出了一周。


“你可以吗？”


谷曦还是给了建议：“其实你来半天也行。”


顾亦钦拒绝了。


理由是——


怕有突发意外，他不放心。


话是这么说，谷曦心里还是舒服多了，泡泡现在黏她和顾亦钦，他肯定是知道的，要是这个时候，他还是把工作放在首位……


她会理解。


可还是会觉得有点失望。


幸好没有。


泡泡住院第二天中午，烧总算是退下了，没有再像前面的温度那样吓人。


生病的宝宝待遇还是很好的。


几乎都没有睡小床。


顾亦钦和谷曦像是两个骄纵孩子的新手爸妈。


对于女儿，不是抱着就是抱着，累了就换着抱，不过后一点在顾亦钦身上不适用，他看起来根本没有累的时候，泡泡都快挂在他身上了。


对此，谷曦轻松了很多。


有些时候，她会和顾亦钦要孩子，比如：女儿太可怜，哭了，或者扭扭小屁股要妈妈，再者就是泡泡睁着大眼睛，顶着一脑袋瓜的退烧贴，看起来太可爱了。


这种时刻谷曦是抵抗不了的。


晚上还要在医院过夜。


夫妻俩在泡泡病情稳定一些后，分别回了家，洗漱好、换完衣服再来的医院。


这次有司机全程接送。


榆城仍旧下着小雨。


焦急难耐的情况已经过去，人也没那样慌张了。


谷曦后一个来的医院


没想到有贵客。


她进去的时候，林智浅就在顾亦钦身边站着，问一些关于孩子的事情。


“……妈？”


谷曦话到嘴边还是喊对了，走过去，身后司机提着陈姨准备好的保温袋，放下后就走了，她自然上前说：“您来看泡泡吗？”


“嗯。”


林智浅见她第一句是：“这两天没睡好？”


谷曦当然知道自己黑眼圈重了，为了照顾小崽子，素颜来医院她也是能接受了，她点点头，还不忘夸人家儿子：“顾亦钦也是。”


顾亦钦接了话：“泡泡认人，没小曦在我也搞不定，基本上都是她带。”


谷曦：“……”


这瞎话说的。


“你们晚上睡在哪儿？”


林智浅把凳子搬近了一些，谷曦不太好意思，怕自己反应太过，还是坐下来了，顾亦钦把孩子放到她怀里，好让她手有地方放。


谢天谢地。


谷曦感激地望了一眼他。


“我陪泡泡睡。”她回答完又说：“鹿嫂晚上会回去，顾亦钦睡小床或者沙发。”


谷曦有点忐忑。


这样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事实而已。


谷曦团着孩子，泡泡退烧后还在睡，两排小扇子睫毛可好看，她又不放心地摸一下脑袋。


这两天都成习惯了。


一天几十遍。


林智浅听完这些。


看向对顾亦钦来说确实显小的陪护床，又看了眼他，“还是要注意自己身体，感冒发烧了传染给孩子，到头来又是小曦照顾，她也有自己的工作。”


“我希望你不要觉得这个事情是理所当然的。”


顾亦钦：“嗯，我知道。”


谷曦：“……”


好……好奇怪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