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一晃而过。


顾亦钦彻底病愈，也只来得及上几天班，北陌的员工们迎来了国庆假期，能主动留下在公司的，加班费按照平时的三倍算。


食堂照常开设窗口。


谷曦只是一问，都想去他公司上班了。


这两周她还能待在家里，这之后，她的工作量就上来了，谷曦也不是没事找事，非要给自己施加压力，实在是天天宅家，她也浑身不舒服。


这种感觉就连泡泡都缓解不了。


反正……


她就得往外跑。


即使放假，谷曦也会保持账号一周二更的频率，正好拍摄的素材也够了，学了不少新剪辑手法的她，有点想一展身手，自主剪了一条vlog出来。


定时在次日发布。


上次的抄袭事件已经尘埃落定。


对面博主为此心力交瘁，赔偿罚款之后，也在各大平台发布了道歉声明，删除了所有抄袭作品，任凭路人怎么问都没再回一个字。


丝毫不见气焰。


总之挺没种的。


乐晴那边的消息是：这个博主签署的mCn公司旗下，还有不少这种账号，不是第一次干，这次最火，舔着脸挣了不少，也被骂得最惨，现在不敢声张多了，怕被一锅端。


谷曦越听越无语。


看完前因后果就去继续剪辑了，一点儿没管。


剪视频在晚上。


第二天上午要去顾家，于是她很没有意外……睡过头了。


“咚咚——”


谷曦从沙发床上翻了身，曲起腿，懒懒抹了把脸，“……怎么了？”


“起了吗？”


顾亦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谷曦扭头一看，窗帘缝隙外天光大亮。


她下沙发穿好鞋子，去开了门，果然见顾亦钦都收拾好了，她神色一急，“几点了？”


顾亦钦看了眼表。


“十点整。”


“这么晚？”


谷曦的急切表现在全身，扒拉开他就往外走，从楼梯上哒哒哒下去，传来一句：“你下来的时候帮我拿一下手机，在我办公桌上！”


顾亦钦说了声好。


但谷曦显然是顾不上了。


他得了应允，走进她的工作区域，把落在地上的小毯子拿起，叠好放下。


顾亦钦把窗帘也拉开——


散乱在工作台上的纸张和马克笔，使用完的ipad还未熄屏，维持着低电量的暗屏。


顾亦钦顺手关闭。


他从键盘旁拿起谷曦的手机，欲转身离开。


长书桌一侧，有一个正面朝上的明黄色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漂亮有棱角。


顾亦钦被吸引了视线。


这是……日记？


他看向摊开的那一面。


待逐字读完类似于撒娇的发泄式话语，字字句句中掺杂着他的名字，令他神色微滞。


顾亦钦走不动路了。


打破他幻想的是最下方的落款时间。


这是去年写的。


不是谷曦的字迹，而是“谷曦”的。


顾亦钦想往后翻阅，可修剪干净的指尖落在纸张角一秒，他停住了，这个姿势维持了几秒钟，他将手收了回来，视线也如此。


他拿着一开始进来的目的——手机，离开了，带上了门。


“哗……”


主卧室的洗手间内传来水声。


顾亦钦在二楼栏杆边，看客厅正中央打扮整齐可爱的泡泡，小家伙每天起得早，这会儿吃了奶，还在睡回笼觉。


陈姨和鹿嫂趴在一起盯着看，笑眯眯的。


嗡……


口袋里有震动声。


他拿了出来，看到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小曦说，今天你们去你爸爸那边吃饭？】


顾亦钦回复：【嗯。】


林智浅：【带孩子出门注意防风，别又着凉了，你自己也是，给小曦也带好衣服。】


顾亦钦：【好，我知道。】


“……你站这儿干嘛？”


谷曦换好衣服出来，就看到他，老大一只人竖在门口，她走个过场一样问了句，也没要回应，就一阵风儿似的溜进对面衣帽间了。


顾亦钦跟了过去。


他步子慢，又停下，见人穿得单薄，他说：“今天外面还有点冷。”


“室内车上有空调啊。”


谷曦的上衣领口是一字肩，她拉开几个收纳柜，在一众眼花缭乱的彩妆用品中，准确又迅速地拿出自己想要的，看这人还在门口，头也不回。


“我很快，真的，你可以先下楼。”


“不着急。”


顾亦钦没走纯粹是好奇。


谷曦专业地把自己的瓶瓶罐罐拿出来，打开，又用各种工具，拍打、涂抹在脸上，一连串下来，明明什么都只做了一小步，可突然，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起来。


说漂亮好像有点肤浅。


她本来就如此。


就是……特别好看。


顾亦钦词穷，有点理解为什么女孩子喜欢买买买，从彩妆到衣服首饰，他巡视起来她偌大的衣帽间，他很少来，应该说几乎没来过。


也才看到那一面……


徐凌儿口中与墙壁同高的包墙。


很大。


很豪华的样子。


顾亦钦在中间的位置，找到了自己上次出差给她买的新款包。


就这么一看，眼前，映入一个人影。


谷曦细长的胳膊一伸，将他正在看的那只包拿了下来，她背在了身上，将头发从背带中整理出来，把粉饼口红扔了进去。


她顺带在落地镜前理了下睫毛。


“我好了，走。”


顾亦钦目光又回落到她脸上。


谷曦走近，他才能发现其中妙处，她的化妆技术又快又好，清透又不失精致，整个人的五官优势发挥得恰到好处。


她接过手机，又催他：“走啊。”


谷曦觉得他今天有点怪。


她细心问了句：“……你是不是不想去啊？”


顾亦钦也回过神来。


“没有，走吧。”


谷曦心存疑惑，两人相继走阶梯下楼，她想了想，还是说：“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以后我们就不去了，只是我觉得生日很重要，很多事情我也不了解，我也不一定对……”


“没有。”


顾亦钦不想让她觉得自责，脱口而出：“你今天很漂亮。”


谷曦：“？”


他们说的是一件事吗？


顾亦钦说完自己也不说话了。


尴尬之后，看到她只有点迷茫，他眉心从紧绷舒展了一些，转身走了。


留下谷曦喃喃道：


“……有什么事情求我就说呗。”


她说完，下楼的脚步更轻巧了，在最后一节阶梯旁的小镜子前，又照了一下。


今天底妆完美。


谷曦心情更好了，直奔刚睡醒的泡泡而去。


带泡泡出门事情琐碎，离不开月嫂。


谷曦也怕自己和顾亦钦忙不过来，把鹿嫂也带上，一起去了。


路程不是特别远。


孩子有人带，谷曦还在路上啃了个牛角包，芝士奶酪味儿的，陈姨手艺越发好了，中西餐都是手到擒来，连甜品都做得数一数二的好。


她一转头刚要找水壶。


顾亦钦就从置物架里拿过来了。


“谢谢。”


谷曦用掌根捧着喝了口。


她擦干净手，躺靠着玩了会儿手机。


一刷就刷到那种家庭关系帖子，莫名的，她想到上次和顾亦钦聊天问的一些话……


顾鸿泽和单薇有两个孩子。


一个叫顾嘉澜一个叫顾冉，是一对龙凤胎，今年十四岁，顾亦钦还差两年奔三了，和弟弟妹妹年纪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单薇今年三十三。


和丈夫相差整整十六岁。


根据顾亦钦说的话……


其中一句谷曦记得很清楚，他说：“我母亲，是一个对亲密关系需求极少的人。”


早年，顾鸿泽和林智浅选择离婚，不再一起生活。


那时候顾亦钦七岁，在询问好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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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主意愿和综合考虑后，林智浅选择将孩子留给顾鸿泽，她每半个月会来接顾亦钦一次，在她那儿住一周，培养母子感情。


一来二去，分别和父母生活的日子，就是顾亦钦的童年。


离婚第七年。


顾鸿泽带回来了一个女孩——只有十八岁的单薇。


在顾亦钦的印象里……他的父亲并不花心，甚至称得上专一，就算把单薇带回家的第一天，顾鸿泽也是冠以单薇女朋友的身份，向他这个儿子好好介绍。


即使没有得到认同。


顾亦钦以为只是父亲的一时兴起。


可是不到一年，顾鸿泽娶了单薇，两人去国外办了婚礼，从结婚以来，他就对这个小他许多的妻子很呵护，新婚第二个月，单薇就怀孕了。


次年，她生下了一双儿女。


听到这里……


“你爸妈当初感情不好吗？”


谷曦当时这样问。


“好。”顾亦钦说给她听：“我爸和我妈差四岁，姐弟恋，他追了我妈妈三年。”


谷曦当时就震惊了。


她作为一个旁观者，都有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可是顾亦钦说：“我也不是一开始就理解他们，也恨过。”


“后来我发现……离婚后的那七年，我爸也不是那么开心，保姆请假，他忙也会回来给放学的我做饭，他除了上班就是应酬，和单薇恋爱之后，每半个月我去找我母亲的日子，他都会记得，也会嘱咐我不要吵到母亲工作，不要不听话。”


谷曦又沉默了。


顾亦钦：“我也学着观察我母亲。”


“她不会做饭，可是离婚之后，只要我去她那儿，都是她下厨，只是……味道确实不太好，后来她也发现了我不爱吃她做的菜，越来越瘦，会带我去大学吃食堂，以至于我没有在榆城大学上本科，但我基本上每栋楼都认识。”


“她很优秀。”


“她的学生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发表的sCi期刊含金量很高，数不胜数，她会主动给有能力的学生写推荐信，告诉他们更上一层楼该怎么走……”


“这是她的追求。”


“她后来也在学着怎么去做一个母亲，我知道，这并不是她擅长的东西，人这辈子能在一个领域做出成就，很不容易，我没怪过她。”


谷曦听完一切有点心酸。


不是为了别的……


她总算是知道，顾亦钦的讨好型人格怎么来的了。


可能是角度不同，谷曦觉得他完全是站在父母的角度着想，为他们找理由。


他明明也很可怜。


谷曦单亲的时候才几岁，记忆断断续续。


印象里，邱女士也把她养得很好，没有因为她那个渣爹跑了，就把她也丢了。


幸好没多久，邱云云就遇到了视她为此生挚爱的贺崇义，贺琰没出生之前，谷曦更是家里唯一的心肝宝贝，上房揭瓦完了，都有先哭一顿虚张声势的底气。


可是顾亦钦……


小小的他去上学，有事情想分享的时候，找爸爸还是妈妈呢？


好像，都不讨喜。


车子停下来了。


顾亦钦坐在门边，首先下了车。


鹿嫂带着泡泡先行下去，摆好小睡篮车。


顾亦钦往回看，发现谷曦还窝在内侧座椅里发呆，他又上去，坐下，“怎么了？”


谷曦从自己的世界抽离。


往旁边一看。


“到了？”


“嗯，走吧。”


顾亦钦见她没有不舒服，才下去了。


谷曦跳下了车。


眼前的别墅有着复古感。


虽然比不上云居湾的大气漂亮，外围布置也很温馨。


明明是他长大的地方，可怎么看，顾亦钦都不像是很喜欢这里的样子，谷曦犹豫了一会儿，走到他身边，握上他的手。


顾亦钦回头。


他先是盯着她眼睛，又看向两人紧握的手，似乎在等待她说话。


“……牵着吧。”


谷曦笑着和他说：“不然我手不知道放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