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时言。
八年之前,方定福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只是撇了撇嘴。
叶家是皇亲贵胄,身份水涨船高,生意自然好做,和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六年之前,他再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说是投了千万两银子,在大荣各处都开了钱庄。
方定福还是撇嘴,背靠大树好乘凉,他若是有个皇上伯父,自然也能办成。
五年之前,他听人说叶家那姑娘在海上开辟了一条航线。
他有些眼馋,毕竟方家守着这么大一座矿山,要是能把生意做到西洋去,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可这念头转瞬即逝,与旁人合作,就意味着要分走一部分利润。
他的野心不大,也知道自家的情形,等他百年之后,几个儿子能勉强守住这一份家业已是不易,若步子迈的大了,指不定要垮得更快。
两年之前,叶时言的名字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
方定福招待朋友的时候,酒席到最后,话题总会绕到这名女子身上。
“若我家那小子能有叶姑娘七分本事,我就什么都不愁了。”
他们不再说她的出身,不再说她只是个女子,言语间都是羡慕和敬佩。
方定福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在拜帖上看到这个名字。
还与他的女婿,赵锦泽写在一起。
他合上拜帖,起身对赵锦泽说:“你同我来。”
方慷还想问些什么,被一旁的大哥拉了一把。
气氛明显有些不对头,明明爹前一刻还很高兴,可看了那拜帖,忽然就变了。
他想了想,对弟弟说:“你悄悄跟上去,听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方定福带着赵锦泽一路去了书房。
他关上门,将拜帖递给了赵锦泽。
赵锦泽的手有点抖,待看清上面写的东西,反倒冷静了下来。
“岳父,您听我解释。”他说。
方定福没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赵锦泽硬着头皮说:“我说的没有半句虚言,时言……叶时言她当真有别的男人。”
“当初我险些丧命,是叶家人救了我,之后她看上了我,所以招我入赘。但成亲之后,我们聚少离多,她身边……从未断过人。”
方定福终于开口了:“你是如何打算?”
如今人已经找到了跟前,显然是知道了他的亲事,要找他算账了。
一想到这里,方定福的头就一跳一跳地疼。
但凡早上两日,宁儿和他还未成亲,此事也不至于这么难办!
“我的女儿,绝不做小。”方定福说。
他一直以为对方只是个普通女子罢了,又远在京城,若是找过来,凭他方家的财力和地位,也能轻易摆平。
可如今却告诉他,赵锦泽的妻子竟是叶时言?
那个小小年纪,就能在海上闯出一条商道的叶时言?
她凭什么要和宁儿共侍一夫?
可如今木已成舟,他这个做父亲的,只能再逼一把赵锦泽。
“你隐瞒入赘一事,我不同你计较。”方定福说,“但我方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不可能让女儿去给别人做小妾。你若要随她回京城,我不拦你,只是宁儿的身份,最低只能做平妻。”
人已经到了他跟前,他再厚的脸皮,也说不出让赵锦泽留在锦州的话。
谁让对方是叶时言呢?
方家那点钱,还不够她看的,更何况,她大伯父可是皇上。
给他几个胆子,他敢同皇上的亲侄女抢人?
方家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赵锦泽跪了下去:“岳父,您听我说,我决没有对宁儿始乱终弃的意思!”
方定福冷笑:“那你想如何?带着她去伺候你夫人?”
赵锦泽道:“岳父,时言她有了身孕,可我并不知究竟是不是我的。”
听了这话,方定福心中的气消了一半。
任凭哪个男人遇到这种事,都忍不下去。
他之前说妻子与旁人有染,方定福心里还有几分怀疑,如今知道他妻子是谁,他反倒相信了。
叶时言这样的女人,十几岁便敢孤身在外闯荡,身旁有几个男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那你打算如何,同她和离么?”方定福问。
赵锦泽垂着头道:“您知道她的身份,和离与否……并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他的声音苦涩:“若按照我的心意,我自然想留在锦州,与宁儿长相厮守,可您知道,这并非我能决定的。”
方定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我向您保证,一定会让宁儿做平妻!”赵锦泽说,“您放心,我这就去同时言说,哪怕她怨我恨我,打我骂我,我也一定要为宁儿求得这个名分!”
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劝时言。
锦州这块肉,时言已经眼馋许久了,奈何方家将锦州围得铁桶一般,外来的商户根本进不来。
如今他也算是搭上了方家的船,别看方定福如今正在气头上,可只要等方宁怀了身子,他为了女儿,也只能忍让。
到时候再由他提出合作来,一切就能顺理成章了。
方宁就养在锦州,他依旧跟着时言,不过是多了个她见不到的女人罢了,相较于能带来的巨大利润,她很快就能想通的。
“你留在这里,我先去见见她。”方定福说。
一来对方是来贺喜的,他这个主人不好不见,二来,他也实在好奇,想亲眼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女子。
方定福去了前厅。
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品茶的女子。
只一眼,方定福就在心中暗暗叹气。
宁儿不如她。
叶时言也听到动静,落落大方地起身:“方会长。”
方定福还礼:“叶姑娘。”
看着女子纤细的腰身,他不由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赵锦泽。
还说怀了身子,口中没有一句实话的东西。
他请叶时言落座:“叶姑娘请坐。”
又让人上了新茶,然后直奔主题:“叶姑娘今日过来,可是为了带走赵锦泽?”
叶时言细细地品着茶,闻言,漫不经心道:“方会长想错了,我今日过来,是为贺方会长觅得佳婿,所以来送上贺礼。”
她将一个匣子推了过来。
方定福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张纸。
纸上三个大字:《义绝书》。
叶时言笑得眉眼弯弯:“一个男人而已,令嫒喜欢,送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