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姐 作品

第1章 船家子女

南方有座小城叫庆城,这里有条江,谈不上长江黄河那么宽阔大气磅礴,也比不过漓江那么风景秀丽迷人,却也两岸茂林修竹,翠柳成行。

这条江河名叫庆江。

庆江穿庆城而过,由西向东日夜不停地缓缓流淌。虽然有很多人不知道它的源头来自何方,但人人都爱护它珍惜它。

它是一条母亲河,滋润了两岸的土地,孕育了两岸儿女,让百姓安居乐业,生生不息。

在河的南岸,有一片低矮的屋子,大多数是木板拼凑搭建起来的平房,住着的都是曾经的船家人。

本来这些人都是靠行船跑水上运输维持生计的,但随着陆地交通运输日益发展,水上运输业渐渐衰退,他们只能上岸做些很多人不愿意做的又脏又累的工作。

有人这么说,他们是比农民还要苦的群体,因为农民还有土地可种,而他们,真的是一无所有,原来赖以生存的船只现已成了一堆废物,一无是处。

常年江上行船,向水而生,没有稳定的住所,这些船家人的孩子读书成了难题,所以读书很少,能读完小学就不错了。

由于文化水平低,如扫大街,拉板车帮人家拉货、泥水工或摆个地摊做小买卖这些难赚钱的活儿才轮到他们做,所以生活状况都普遍困难。

梁建辉就是这个群体里卑微地活着的一员。

小伙子老大不小了,有三个姐姐,还有一个妹妹,全都出嫁了,家里留下一对体弱多病的父母要他照顾,赡养。

他白天在建筑工地上帮别人做泥水工,是临时的,一个月下来只能赚到可以勉强维持一家人吃饱饭的工资,这么寒碜的家庭谁家的女孩会看得上,所以这么大龄了也没有找到对象。

他也打算这辈子不结婚了。大家都为他惋惜,也为他着急,你说这么一个勤劳善良有孝心的人,长得不傻又不丑就因为家里穷而娶不到老婆,多可惜啊!

虽都心疼他,但爱莫能助。

他的情况,被街坊李二婶看在眼里。她是个热心肠的人,住在离梁建辉家只有几百米远的地方。

虽然没有任何亲戚关系,梁建辉见着她,都很亲切地叫她“二婶”,因此她也特别喜欢这个小伙子,时刻把他的遭遇记在心里,想着法子要帮助他。

一九八三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河边成排的杨柳不经意就绿意挂满枝条,一阵风儿吹过,摇摇摆摆的,特别像个婀娜多姿的少女在舞动身姿。

李二婶坐在柳树下洗衣服,时不时抬头看看飘动的柳絮,感叹她的美丽与寂寞。

“哎呦!”突然她惊叫一声,原来是小凳子断了脚,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您没事吧?”在一旁洗东西的林水旺看到了,关心地问道。

“哈哈哈……没事。”李二婶拿起小板凳看了看说道。

“噢!凳脚腐朽了,不过凳子面板还是好好的……”他让李二婶拿凳子到他家,说帮她补修凳脚。

李二婶洗好衣服回家晾晒好后,就抱着那张缺了个脚的小板凳,去了林水旺家。

林水旺是个木工匠。

“二婶。”

李二婶刚到门口,就听到他的正在打毛线衣的三女儿林若霞在叫她,声音好甜蜜,她高兴地应了声“诶”,瞬间就生出一个念头来。

虽说大家都住在这里,也都是船家出生,但有人早上岸,有人晚上岸。李二婶是早上岸的,林水旺家则是属晚上岸那一批的,所以李二婶对他家情况不是全了解,特别是孩子方面的情况。

这个林水旺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老婆早几年病逝,大女儿二女儿和四女儿都嫁人了,现在跟三女儿、小儿子一起生活。

四女儿都嫁人了,为什么三女儿还待在家里呢?是她眼高看不上别人?恰恰相反。

这三女儿林若霞,是因为小时候患上小儿麻痹症,左腿落下残疾,走路一拐一瘸的,不仅别人不要她干活,连生活也不方便,就是踩个自行车也踩不了。

你说这样的女孩子谁会叫她干活,更不愿意娶她,摊上她,这可是一辈子的负担啊!所以,她今年也老大不小了,还找不到婆家。

林水旺担心啊,你说,如果哪一天自己也和老伴一样,两脚一蹬,双眼一闭,这孩子怎么办?虽然她有个弟弟,但最终他也要成家立业的,管不了那么多。

更让林水旺操心的是,儿子林志东年纪也一天天大了,他也该找女朋友谈婚论嫁的。

上回他带了个女孩回家,人家一看到他家有个嫁不出去的残疾姐姐,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了。

李二婶在和林水旺交谈中,粗略地了解一下他家的大概情况,不禁同情起他一家子来。

见他女儿进了房里,她低声问道:“林师傅,你家三女儿是哪年出生的呀?”

“一九五五年春天出生的,刚过了生日。”

“一九五五年出生的呀,那一九六五就十岁,一九七五就二十岁,现在是一九八三年,减两岁,那也有二十八了啵!”

看着李二婶掰着手指给自己女儿算年龄,林水旺心里一阵酸楚,他说:“那不是,满二十八,已吃二十九的饭啦!”

“这也该帮孩子找个婆家了呀!”李二婶煞有介事地说道。

“她二婶,您又不是没看到,不是我不帮她找婆家,孩子这情况,谁家愿接纳她?”林水旺脸露难色说道。

“林师傅,别着急。”

“唉!我怎能不着急……”林水旺欲言又止。

“你家三女儿,就是腿脚不方便而已,头脑是聪明的,看她打的毛线衣就知道,你看打的多好啊,像机器织的一样平整,而且她长得也水灵好看,能找到婆家的,只是缘分未到而已!”李二婶安慰道。

听李二婶这么一说,林水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说:“她二婶,您是不是物色到了一个合适的人家了,如您能帮我这个忙,今生不能报答您,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看着林水旺着急的样子,李二婶说:“虽说是看到一个,但还得征求一下人家的意见,就是买个菜啊还得看头看尾不是,何况人生大事?”

“您说的极是,那您慢慢看,觉得合适就跟我说一声。好了,我这就帮您补修小凳子。”

林水旺说完就捣弄出锯子、刨子、锤子等工具,还有钉子,木板什么的,嘁哩喀嚓开始帮修补起小板凳来。

李二婶则跑进去和林若霞闲聊。

不一会小板凳修补好了,林水旺还帮她做了一张新的小板凳。

“她二婶,凳子做好咯。”

李二婶跑了出来,拿起刚做好的结实光滑又稳固的小板凳,瞧了又瞧,特别满意地说:“哎呀,我就是喜欢林师傅的手艺,你看多好的小板凳啊!”

李二婶说着从裤兜里摸出钱来,要给林水旺人工钱。

“这一点点功夫,不用给钱!不用给钱!”

“这我怎么好意思呢?您不仅帮我修好小板凳,还帮我做了张新的,再说我家里还有张饭桌要你帮修哩!”

“她二婶,你尽管拿来,我帮您修。我还等着您为我女儿的事奔忙哩,您就别客气了,把钱收好,要不就见外了!”

最终李二婶拗不过林水旺,把钱放回裤兜里,她心里想,这林水旺是个大好人,她女儿的婚事,我一定要想方设法帮他牵好线搭好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