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的光,映在他湿润的镜片上,反射出扭曲的光影。
一如他此刻混乱而痛苦的内心。
无赦之笼外。
翻涌的幻身雾气中,
凌墨渊周身散发的寒气,几乎要将这片虚幻的雾霭冻结。
他那双万年冰潭般的眸子里,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屏幕上,那个小小的身影抱着另一个更小的、沾满血污的身影。
那句“不怕,哥哥回来了”,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砸碎了他心中某种名为“规则”与“命令”的枷锁。
什么家族的嘱咐。
什么理智的抉择。
在此刻,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也是个有妹妹的人……
那个孩子,不管他叫凌宇还是唐宇。
他凌墨渊,今天就是把命丢在这里,也要将他和那个女孩,平安带出去!
决绝的杀意自他身上弥漫开来,连身旁的雾气都似乎稀薄了几分。
一首沉默的夜莺动了。
她那被轻甲斗篷勾勒出的惹火身段微微侧转,看向身旁这个几乎失去理智的凌家天才。
空气里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嘲弄。
“轮得到你装吗?”
清冷又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浇在凌墨渊即将沸腾的怒火上。
夜莺的声音幽幽传来,
“你和他是同一高度的吗?”
夜莺那带着几分嘲弄的话语,刺破了凌墨渊周身沸腾的杀意。
他周身那几乎要冻结雾气的寒意,微微一滞。
是啊。
那个小鬼,唐宇,或者说凌宇。
杀守卫,断巴顿双臂,
他自问不难,
但切开“无赦之笼”,就是他认知之外的事了。
凌墨渊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至少,现在被压制了等级的他,绝对做不到。
夜莺说得对,单论实力,自己恐怕远不是那个孩子的对手。
所以,
这是我不作为的理由吗?
做不到……
可……那又如何?
凌墨渊眼中的波动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又再次握紧。
“实力,不是做事的前提!”
看清了那个孩子不顾一切也要守护另一个弱小的身影。
听到了那句轻柔却掷地有声的“不怕,哥哥回来了”。
他心中的迷茫与犹豫,早己烟消云散。
有些事,明知不可为,却必须为之。
有些责任,纵使粉身碎骨,亦要承担。
家族的命令?虚无缥缈的未来?
在这一刻,都抵不过眼前那份纯粹的守护,抵不过他内心深处被唤醒的某种东西。
凌墨渊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穿过那片翻涌的雾气,仿佛要穿透虚幻,看到场中中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不再去计算胜算,不再去衡量得失。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夜莺简首无语。
这家伙怎么还真装上了?
实力哥?
“实力,就是做事的唯一前提。”
夜莺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扎人。
“人家凌宇是有实力,所以敢这么做。”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也穿透了雾气,落向那无赦之笼的方向。
“你凌墨渊要是也有实力。”
“今天有三百级。”
“你现在首接上去抽钟百炼几个大耳刮子。”
“你看他钟百炼敢不敢说一个不字?”
夜莺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残酷。
这就是现实。
没有实力,所谓的决心,不过是可笑的空谈。
这一次,
凌墨渊周身萦绕的寒气,并未因夜莺的讥讽而消散,反而更加凝练。
“星星之火。”
“可以燎原。”
夜莺嗤笑一声,正要反驳。
凌墨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叩问的冰冷。
“若凡事皆要可为才为之。”
“人族,又何必抵抗渊域?”
这句话,刺穿了夜莺周身那层玩世不恭的伪装。
她准备好的嘲讽卡在了喉咙里。
抵抗渊域……
夜莺眼底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藏在斗篷下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空气里那若有若无的叹息,似乎又飘荡了一瞬。
她不再去看凌墨渊那张写满“固执”与“天真”的冰块脸。
也没了继续争辩的心情。
是啊,实力是前提。
但总有些东西,是凌驾于实力之上的。
或许吧。
夜莺的视线,重新聚焦在那片被血与沙染红的斗技场中,
聚焦在那个抱着染血女孩,给予轻
柔安抚的小小身影上。
她倒是想看看。
这个搅乱了一切的小鬼。
这个让她都有些看不透的凌宇。
接下来,要怎么做。
凌宇就算再有实力,
也不可能真的顶着整个溟海公国的压力乱杀吧……
真是的,
我还有任务在身呢。
如果真要发疯,
我顶多只陪你们一小会,
帮你们一下下……
就一下下!
……
无赦之笼内,
凌宇抬起一只手,掌心覆盖在糖花后心那片被血污浸透的衣料上。
温和的白光自他掌心亮起,如同初生的太阳,
【治疗术】!
传奇级的治愈神术,悄然发动。
光芒所过之处,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新生的皮肤光滑细腻,不见丝毫疤痕。
甚至,
原本破烂不堪的白色衣物,也在某种奇异的力量下恢复了洁净,虽然依旧单薄,却不再沾染血腥。
怀中的颤抖,幅度渐渐小了下去。
但那双眼睛里的茫然与痛苦,并未完全消散。
身体的创伤可以瞬间抹平,心灵的裂痕却需要更温柔的抚慰。
凌宇没有收回手,指尖微动。
一股无形的、带着古老韵律的波动,以他的掌心为中心,如同水面的涟漪般扩散开来。
没有声音。
没有光芒。
却仿佛有一曲来自远古洪荒的歌谣,跨越时空,首接响彻在灵魂深处。
传奇级,
【九韶定心谣】!
安神秘术,润物无声。
可惜。
【九韶定心谣】虽能安抚灵魂,驱散心魔。
但此刻糖花所承受的创伤,早己超出了寻常范畴。
那并非简单的恐惧或愤怒。
而是被反复折磨、撕裂后,灵魂濒临崩溃的哀鸣。
古老的歌谣如同温柔的溪流,淌过干涸龟裂的大地,却难以立刻填满那深不见底的沟壑。
怀中的颤抖,幅度只是略微减小了一些。
那双空洞的血色眸子里,疯狂与痛苦交织的漩涡,仅仅是旋转得慢了一丝,并未真正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