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追逐

赵姨娘尖厉的怒喝声在昏暗的走廊里炸开:“你还有同伙!给我抓住他们!”

顾浅面纱下的瞳孔一缩——张大牛那句“怎么是你”几乎暴露了她的身份!

电光石火间,她一把拽住张大牛的衣领,单手将他甩上肩头,转身冲向来时的路。

身后脚步声如雷,赌坊的打手们提着刀棍蜂拥而至,刀刃寒光劈开烟雾,直逼她后心!

“他娘的!放老子下来!”张大牛在顾浅肩头挣扎,腥臭的汗味混着血腥气扑鼻而来。

顾浅充耳不闻,一脚踹翻挡路的木箱,腌菜坛子哗啦啦碎裂,酸汁泼了满地。

追在最前的打手踩中菜叶滑倒,后方人马顿时撞作一团。

“左边巷子!”顾浅扛着人拐进窄巷,青苔湿滑的墙壁几乎擦着她的耳际。

身后传来破空声,她猛地弯腰,一根铁棍擦着头顶砸在墙上,溅起碎石!

张大牛吓得嗷嗷乱叫,顾浅反手抄起墙边竹竿横扫,追兵应声倒地。

“臭娘们!”打手头目啐了一口血沫,挥手甩出三枚飞镖。

顾浅旋身躲过两枚,第三枚却直取张大牛咽喉!千钧一发之际,她竟单手抓住镖尾,反手掷回——头目惨叫一声捂住血流如注的右眼。

喘息间,前方岔路突然冒出七八个持斧壮汉,后方追兵亦包抄而来!顾浅被逼至墙角,肩上的张大牛过于累赘,她又有些力竭,饥饿感袭来,让她几欲站不稳。

顾浅额角渗出冷汗,指尖摸向腰间暗藏的匕首,这是她最后的保命手段。

“吱呀!”

身侧腐朽的木门陡然洞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顾浅顺势滚入门内,木门“砰“地合拢,追兵的咒骂被隔绝在外。

“秦云泽?”顾浅喘着粗气,面纱在剧烈动作中滑落。书生打扮的男子正用木栓抵住门板,月白长衫溅满泥点,却仍笑得温润:“顾姑娘前脚刚走,在下便心神不宁。去贵府寻人,小桃姑娘说你来了黑市……”他瞥了眼瘫软在地的张大牛,“幸而赶上了。”

顾浅看着他的模样,总觉得有些古怪,但此时的她实在没什么力气再去想旁的了。

身形晃了晃,腹中轰鸣如雷。

连续鏖战耗空了她本就因饥饿而虚浮的体力,眼前阵阵发黑,却还记得今日这模样被赵姨娘看见了,现在回府恐怕要打草惊蛇,她只能强撑着最后的力气,细声道:“送我……去……太子府”

话音未落,她已软软栽倒。

**

顾浅再次醒来时,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饭菜香气。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又睡在了那最熟悉的床铺上,浅碧色的纱帐轻轻摇曳,属于太子独有的淡淡药香充斥在鼻腔之中。

小桃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神情低落地站在一旁,看见顾浅醒来,她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将药汤递了过去,“小姐,您醒了!”

顾浅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来,接过药汤喝了一口,苦得她直皱眉,趁小桃不注意,全都倒在了漱口的清水盆里,随后坐在桌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小桃面色复杂,欲语还休,看得出在心底交战了几个回合才把话说出口:“奴婢见时间到了您还没回来,又不敢让老爷知道,只得一个人悄悄地出来找您,结果刚好碰到秦公子送您出来,我想带您回家,他说您要去太子府,他还说太子不喜欢他,他就不去了……就把您交给奴婢,奴婢也不敢自作主张,就听您的,把您送过来了。”

短短的几句话,小桃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历险,脑子里的弦都弹了几个来回。

顾浅点点头,又低声问道:“你没暴露我的身份吧?”

小桃神情更复杂了,她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颓败地摇了摇头。

“小姐。”小桃鼓起勇气唤了顾浅一声,一脸不赞同地道:“您这样骗太子,算不算欺君之罪啊!储君也是君,那是要掉脑袋的!”

顾浅笑嘻嘻:“我可没骗他,我只是没有把所有事都告诉他。”

小桃叹了口气:“算了,我去给您拿些吃的,吃完咱们好回府。”

只是小桃还没出门,就听珠帘轻响,一道清冷如碎玉的声音传来。

“你醒了?”

顾浅一愣,抬头看去,只见陆池一袭玄色蟒纹锦袍,正倚在门框上,惨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可见身体是好了一些的。

他身后跟着竹九,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宝贝儿!”顾浅喜出望外,“你看起来好多了!”

陆池缓步走进房间,目光在顾浅身上停留片刻,叹了口气:“好端端的怎么会去黑市?还跟那如意赌坊扯到了一起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竹九将食盒放在桌上,“这是我府上厨子新做的点心,顾小姐尝尝。”

顾浅眼睛一亮,立刻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香气扑鼻。

她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块水晶虾饺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好吃!还是太子府的厨子手艺好!”

陆池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唇角微微勾起,但很快又压了回去。

他走到顾浅身旁,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顾浅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反问道:“那家赌坊叫如意赌坊?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那地方。”

陆池慢声道:“柴房那男人怀里装满了如意赌坊的借据,可见是那地方的常客,而且你俩身上都带着非常浓郁的海棠花香气,这种香是如意赌坊常用的。而且,秦云泽派人来问过你的安危了,他知道的,也比孤知道的要多很多啊。”

顾浅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只顾着埋头吃饭。

一旁的小桃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太子殿下话中的酸意,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家小姐,心里暗暗着急。

陆池见顾浅毫无反应,眸色微沉,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今日怎么会和那秦云泽一起去黑市的?”

顾浅摇摇头,随口说道:“不是一起去的,他刚好路过,帮了我一把。”

陆池闻言,眸色更冷了几分,语气却依旧温和:“秦公子倒是热心,不过黑市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还是少去为妙,毕竟不是谁都像秦公子,在那种地方也能行走自如。”

顾浅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没事,我应付得来。”

陆池见她这样,莫名地有些生气:“你与秦公子似乎很熟?”

顾浅这才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了陆池一眼:“还行吧,之前就认识了,算是朋友。”

陆池眸色一暗,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朋友?你可知秦公子是什么人?他接近你,未必是真心。”

顾浅笑嘻嘻,满不在乎:“他那么柔弱,只是一介书生,只会写诗写文章,能有什么坏心眼。”

陆池见她为秦云泽说话,语气更冷:“我只是提醒你,莫要被表象迷惑。”

顾浅放下筷子,终于发现了陆池的古怪:“宝贝儿,你是不是对他有点偏见?怎么感觉你好像很针对他似的?”

陆池被她的话噎住,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了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几分:“毕竟咱们有约定还未兑现,此时再找另一个能与我一起参加宫宴的也是难找,所以对你多关心了几分。”

顾浅听后,嘟囔了一句:“要是真关心我,不如再送点好吃的来。”

陆池被她的话逗笑了,眸中的冷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奈:“好,喜欢哪个,现在就让他们多做。”

顾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陆池看着她毫无心机的模样,心中有些无奈。

他转身对竹九说道:“去把准备好的布料拿来。”

竹九应声退下,不一会儿便捧着一匹流光溢彩的锦缎走了进来。陆池接过布料,轻轻抚摸着上面的花纹,语气温柔:“这是江南新进贡的云锦,我觉得正趁你,便从父皇那讨了些来。”

顾浅抬头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这正是她想要的鲜艳的布料:“好漂亮的布料!”

陆池笑了笑:“你若是喜欢,孤让人给你做件新衣裳,刚好宫宴时可以穿。”

他是怕顾浅家世薄弱,无力购买参加宫宴的华服,于是提前准备了出来。

可惜顾浅对他的“贴心”一无所知,高兴地接过布料,摸了摸那细腻的触感,笑着说道:“那就多谢啦!”

一旁的小桃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悄悄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顾浅和陆池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陆池看着顾浅专注地摸着布料,忍不住问道:“我们都……这么熟悉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