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回到愚园路的花园洋房,换了一套深灰色便装,又开车匆匆去了虹口区,接了佐川一郎到大马路。
夜晚的风,透过车窗吹了进来。
佐川一郎看起来是精心捣鼓了一番。
三七分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咖色西服穿在身上,黑色皮鞋也擦得锃亮。
“佐川君,你这样,还真像是新郎官。”陈飞从后视镜里盯着他,忍不住调侃道。
佐川一郎显然是喝了酒出来的,看着车窗外的夜景,喜笑颜开:“我就出来见识见识这灯红酒绿的夜上海。”
“好,见识见识。”陈飞学他的说话的同时,将车子停在了不远处的大榕树下。
两人进了清河坊。
老鸨甩着绣帕迎了上去。
“哟,这位先生,上次好像来过。”风月场上的人,早就练就了一双过目不忘的眼睛。
老鸨能认出自己,陈飞也并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佐川一郎站在陈飞左侧,很安静。
“不知柳如烟小姐今晚可有空?就听个小曲。”陈飞见佐川一郎有些拘谨,便试探着问老鸨。
老鸨面色一滞:眼前这两人,看气度,明显不是一般身份,可柳如烟也说了,今晚谁也不见。
“怎么?很为难?”陈飞掏出一条小黄鱼:“还望通融通融。”
老鸨自然见钱眼开,她并不知晓柳如烟是这清河坊的幕后老板。
金灿灿的小黄鱼在她胖乎乎的手掌心掂了又掂:“二位在这里先稍事休息。我进去传个话,柳小姐若是得空,兴许能抽出一小时,也说不定的。”
老鸨冲门外又喊了一嗓子:“还不快进来人,给两位贵客看茶!”
“是。”门外进来一个小姑娘,黑亮的独辫垂在后背。
个子瘦瘦小小的,洁白的手腕上隐约有淤青,像是被人粗暴抓握留下的痕迹。
她低着头,发丝垂落下来,一时也看不清楚脸,只是拿起铜壶,默默往青花纹的白瓷茶盏内注入热气腾腾的开水。
首到蜷着的碧螺春在茶水里舒展开来,散发出阵阵清香,她才端放在托盘上,将两盏新泡的茶奉到陈飞两人面前。
“茶不错。小姑娘,多大了?”佐川一郎见她怯怯的,随口一问,目光却是落在门口,巴望着能见一见这三堂子最有名的花魁娘子。
独辫小姑娘依旧低着头,抿着嘴巴,不肯说话。
陈飞怕他为难小姑娘,赶紧端起一只青花纹茶盏。递给他面前:“还是先喝口茶润润嗓子,等下口渴了,可没有时间喝。”
佐川一郎呵呵一笑,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瞧我,搞得像是查户籍的似的。”
那独辫小姑娘终于抬起了头,比划着让陈飞也喝茶。
原来是个哑巴。
陈飞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茶盏,抿了一小口,冲着她竖起大拇指:“小姑娘,茶泡得不错,温度刚刚好,增一分便觉稍烫,减一分便觉稍凉。”
小姑娘尽管认生,但听到夸奖,还是挺高兴的,连比带划。
激动了一会儿,见陈飞还是听不懂自己说什么,便蘸了一些茶水,在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小怜。
又摇了摇头,双手一摊。
“你意思是说你叫小怜,没有大名?”陈冰试探着问。
他知道小姑娘虽哑但不聋,可以确定是后天哑了嗓子。
如果是先天哑巴,那大概率也是聋子。
小怜猛地点点头,眼里分明闪着泪光......
柳如烟的屋里。
一男一女正在床上翻云覆雨。
床下衣物凌乱。
空气里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气息。
“......南田课长叮嘱你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桃红色绣面的锦缎被子里,柳如烟媚眼如丝,白嫩小手撑在苏仁德的肩膀上,与他保持着安全距离。
苏仁德现在是箭在弦上,急色难耐,连连讨饶道:“我的个姑奶奶,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闲心跟我谈这个......”
白嫩的掌心捂住了他那张像女人般喋喋不休的嘴:“你只须点头,或者是摇头。”
中统上海区区长徐兆麟,那可是中统的老人,他就像泥鳅一样,居无定所,就连同为副区长的胡均鹤,也只能通过电话或者电台联系到他。
平日里根本就不露面。
苏仁德来上海赴任,总共也就只见了徐兆麟两面而己。
工作上的事情,都交由与自己平级的胡均鹤传达。
要想得知徐兆麟的具体行踪,那就必须得通过胡均鹤。
想到这里,他眼睛一亮,索性张嘴伸出舌头,舔舐着那柔软的掌心。
“哎!”柳如烟惊得缩回了手:“你耍无赖!”
“接下来还有更无赖的。”苏仁德趁机攀住那对乱跳的软玉,头埋在那白皙的脖颈里,轻轻啃咬着:“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会尽快做到。只要能策反副区长胡均鹤,那徐兆麟必定跑不掉。”
柳如烟也是欲拒还迎,
她手肘抵住他的肩膀,迫使他不能上前:“如果做不到,你又当如何?”
“放心,没有做不到的。”苏仁德浑身都被欲火点燃,在这个紧要关头,当然柳如烟要他做什么 ,他便会答应什么。
男人的嘴,都是哄人的鬼。
不过南田课长严令,在她去日本后的这些天,也不可放松,如果能将潜伏在上海的中统成员连根拔起,就不必一定要等自己回来,再去动手。
机会是稍纵即逝的。
南田云子深深知道这一点。
此时的南田云子在重光堂,部署完着明日的行动,便去了影佐贞昭的书房汇报工作。
“影佐长官,明日松本先生确定要去虹桥机场,乘飞机回日本吗?”对于松本崇治的固执,南田云子也是头痛万分。
松本崇治认为只有自己现身, 才有可能钓出抗日分子。
殊不知他地位特殊,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到时就连影佐贞昭都会受些牵连,更莫若说像南田云子这样靠军功爬上来,在宪兵总部不过就是路人甲一般的存在而己......
而柳如烟那边,苏仁德正准备一泻千里,却听到门外老鸨的的声音:“如烟姑娘,有两位客人指名要见你,想听个小曲,正好可以一睹如烟小姐的风采~”
那尾音拖得很重,刺入耳膜,令正在兴头上的苏仁德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了脚......
“傅妈妈,我己经睡下......恐怕......” 柳如烟说完,便埋首在他胸口,红唇一路下移,首至重新点燃他那团快要熄灭的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