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的农场不受属于县管辖,相对来说比较独立。有压根的门禁制度,门口添置了岗哨,二十四小时有人轮换站岗,跟军营的制度是一样的。
饲养场内部呢,既然是劳改,那就相当于是监狱。自然也是要封闭起来的。人陆续的进,冷冻寒天的,基建科却在打土墙,势必把这些人全部圈在里面。墙高五米,外挖壕沟,把‘严苛’摆在了明面上。
叫送人来那些押解人员看看:只要胆敢跑出来的,掉下来就是个死。
人还没有进去,先参观这壕沟。金喜和孙平负责这些人,孙平虎着一张老实巴交的脸,一看就是古板到轴的人,他亲自带着参观:“壕沟设置这种尖锐的长矛,深两米半,掉下去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那是!那是!真跟捕兽的陷阱似得,谁落进去谁死。
墙高五米,壕沟深两米半,这就是七米半的深度,比两层楼还高。下面那么尖利的矛,能把人给对穿了。
从这里看,足见其严格。
看到这里了,金喜这一脸喜相的就出面了,请人家先去招待所。然后高规格的招待,肉罐头必须整一个,菜色四样,再来几瓶酒,把人喝的五迷三道的。好话说着,农场的干黄花菜、奶粉带礼品送上,表示向他们学习的决心,把人捧得高高的。
再在外面看看牛棚羊圈的环境,说这个地窝子以前是最早的羊圈,后来堆积草料,来的人要住进去,先得把里面的粪给出出来,这才能如何如何。
这玩意,大冬天的四处透风,能把人给冻死。
一个个的醉汉,又都不是见过什么世面的。容易脑子发热的,指望他们什么?忽悠着睡了一觉,看看人家给准备的车票粮票,这一路上送上火车就能走了。
其实他们路上开销是不花粮票的,所以,这粮票可以自己昧下。然后坐上人家安排的车,一直给殷勤的送上车。真就是把人交过手就没再去见。
至于怎么生活,只看到的就知道的,那日子是相当难熬的。
当年的公社主任冯军,是四爷通过白叔认识的。冯军赏识,这才有机会参与了公私合营,从而改变了当时的处境。
冯军后来调到了县上,而今,倒了!
昨儿还被推着站到台上,挂着牌子……今儿被推搡着来。
金喜站在孙平边上,一家子住在收购站那间屋子的时候,自己才十四岁。当年的冯主任……会跟爸爸一块喝酒。来看白爷爷每次都会带酒肉!自家妈妈也会添菜叫自己送过去。
白爷爷那一铺小炕,他们坐在炕上,说话喝酒。
这些年,走的并不疏远。
当年的冯军头发都已经花白了,这叫金喜特别不是滋味。
几次想叫一声‘冯叔’的,可……说什么呢?什么也别说了。看着他被押着,参观这些壕沟。
本县的,那去什么招待所呢?这些人可不好糊弄。
金喜第一次打起了饲养场这些养的主意,有一头羊体质不好,产奶量也不高。吃的多,产的少……他找借口来说服自己,所以,留着干嘛。
他找了媳妇,低声道:“想办法……叫那羊……得急病死了吧。”
小蝉:“……”你要干啥?妈要是知道了,得剥了你的皮。
“这几个狗东西可不是外地的,哪有那么容易忽悠?”金喜拉着小蝉的手,“这事就得你去!别叫人知道。就算妈知道了,要扒皮……我也认了。”
于是,桐桐就接到汇报,说是那一只|只吃不咋产奶的羊,不知道得了啥病,好端端的死了。
桐桐:“……”不知道啥愿意死了,这才麻烦。牲口这玩意最怕瘟疫!一场疫病下来,几天功夫就能死完了。
她赶紧就过去,问说:“谁先发现的?”“钱柱钱组长!”
钱柱围着羊,不时的看一下记录,这羊最近的记录都是正常的,以它自身的情况来说,没有太大的变化,就是不太产奶,对吧?其他指标是没什么的。今早的记录也都在,未发现异常。
他问饲养员:“没糊弄吧?不是随便填上去的?”
“没有!”这人指着小蝉:“张师傅检查过的。”
小蝉‘嗯’了一声:“我没有检查出啥问题……”
正说着呢,桐桐急匆匆的过来了,钱柱赶紧喊:“师傅,好端端的,您快看看!”
“别慌!”养牲口嘛,难免的。她走过去,蹲下去翻开羊的眼睑看了看,而后愣了一下,“兽医组谁负责?”
小蝉站出来:“我!”
桐桐看小蝉:“……”闹什么鬼!给动脉注射过大量空气吧!空气会导致栓塞,会让心脏骤停。
人是如此,兽当然也是如此。
可小蝉这孩子不是那胡来的,她没有叫破,只是问说:“之前发现什么异常了没有?”
小蝉还是摇头:“没有!就一切正常。”
饲养员也说:“今早喂的时候,打扫粪便的时候,都是正常的。”
负责这只羊挤奶工作的工人也被叫来:“正常,没有什么特别的。跟以往一样!”
药材、饲药啥都是正常的数量,没有人取用过。饲料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喂,其他羊都是好好的,就它突发疾病,这不是很奇怪吗?
接触过的人就这么些,大家都不能从这只羊身上获利,那么,谁没事害一只羊干啥?没道理嘛!所以,只能是不知道的原因,折了。
桐桐说兽医科的其他人:“解刨一下,回头送到后厨。”
行!那就解刨。其实他们中能完整解刨的人就不多,解刨完分析病理的就更少了。忙活了半天,得到的结果是:该羊体质弱,气温骤然变化,导致了死亡。
桐桐看小蝉:“作为负责兽医,未能尽到职责,及时提醒,给个处分。今年的福利、先进一律取消。”
“这咋能是小蝉的责任呢?这羊本身就体质不好……”
桐桐没言语,拍板了:“就这么定了!”
小蝉点头:“好!我接受处分,认真反省,以后不会了。”
桐桐转身走了,小蝉心里松了一口气。边上的人安慰小蝉:“你婆婆是为了好管理的,才对自己人严格!越是自己人越严格。”
就像是那个劳改,吃力不讨好的活。管的严了,好些人背后在骂;管的松了,没法交代。
林大姐就叫金喜和亲徒弟孙平去管了,这俩可都是农场的二代,只有他们这种身份,???????????才能上下周旋。
现在出了一点事,在别人身上的话,就是口头交代几句,以后多注意吧。到了小蝉身上,就给处分了。
人家婆媳一直是模范婆媳关系,工作上这么严格,这也就是林大姐当领导大家一直挺服气的原因。
小蝉只笑着,并不多说。写好了检查,拿去领导办公室:“林主任,我来交检查。”
桐桐正的工作日志刚摊开,说了一声‘进来’。小蝉进去,顺手关了门:“妈,是我干的。”
为啥?
“金喜说,县上那些不好糊弄。冯军冯叔想安生的呆着,必须把这些人给打发了。”
桐桐:“……”她只能伸手要了检查,扫了一眼,低声跟小蝉说:“这件事记住!等过些年……你和金喜得双倍赔农场的损伤。”
知道了!
“去吧!去广播站,公开道歉。”
小蝉接了,然后转身出去了。公开道歉,就是把这事做个最后的了结,越是摊开,越是不会惹人怀疑。也能给金喜‘贿赂’找到借口,不叫事情看起来那么的刻意。
果然,检查报告一做,金喜就愣了一下,说县上G委会的这两人:“要不要留下吃饭,今儿有羊吃。”
那当然得留了。
金喜陪着两人一边走,一边‘艳羡’的跟两人打听县城的情况,说的热闹了,他一副很能办事的样子:“……别的不说,羊蹄子、羊杂、羊血、羊骨头,我试试去……”
把人忽悠的跟着他走,他又偷偷找何文红,说这里面的事:“不忽悠走,他们还得进去瞧去!我也想跟这两人来往来往,消息灵通。所以,得您说句话,后厨才能给挤出一点来……”
不私自去要,通过领导。还找最上面的领导!
何文红点着金喜,这小子只像他老子身上的一成!好的没学会,这油滑是真学会了。怎么不担责,他是门清的,一点后续的尾巴都不留。
但谁家那人是冯军呢?大家彼此都认识,真就是老伙计了。
就算是有人说,这个风险他也担,这小崽子:“去等着,我叫人给你送去。”
金喜这才算是把这一茬事给糊弄过去了。
冯军暖和又整齐的房间,愣了愣,这其实比自己住的宿舍都暖和!真的,条件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正看着呢,房门被敲了两下,门被推开了,老金站在外面。
冯军:“……”他‘嗐’了一声,“看见你家那小子,我就该懂了。”
四爷过去,重重的给他握手:“能接嫂子来!想接来,我随后安排。除了不能自由之外,其他的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好办的,我去办;不好办的,我想办法也要去办。”
冯军双手握着对方的手,使劲的摇着:谁能想到,当年一个尝试,而今却受了他的庇护。这里看似是牢房,却是真正的庇护所。
说啥呀?啥也不说了。
可有一人,来探亲之后,心里却不大是滋味。这人叫孙成,是孙平的堂弟,当年跟刘南生的婆婆一起在农场呆过些日子。
他的妹妹孙梨花跟农场的吴小兵结婚后,一直在农场里生活。孙成作为积极分子,而今在县城,积极的参加各种斗争。
昨儿,弄到一包银元,住宿舍没处藏,送到妹妹家叫妹妹帮着藏起来。
却发现孙平又混的人五人六的,自家那伯娘,还是这地方的领导,进出都是小吉普接送。
牛?牛气啥呀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