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一再跟四爷说:“顾艇这小子行!是个好小子。”
敢打敢杀的都是好小子!要是长的好,那就是好小子中的好小子。
可敢打敢杀,这叫莽子。
没本事长的好的,叫小白脸;有本事还长的好的,这就有本事的小白脸。
这个反应,桐桐:“……”她问说:“今晚上的馄饨怎么样?”
“还行!六个……吃了也能顶点事。”
桐桐:“……”不是你说吃三五个就行,想喝汤吗?结果家里就顾艇吃了十二个,比旁人多了几个。
她说:“要不是想着降温,你想吃点暖和的,都不费这个事了。”听着外面的风声,桐桐挤过去,“生姜放了,咱也不缺。就是胡椒放的有点少!从省城好容易找来二两,剩咱俩吃饭的时候,再给你做酸辣汤。”
四爷呵她,两口子絮絮叨叨的说话。声音一会子高一会子低,一会子就传来男人厚重的笑声。
小意的婚礼办完了,两口子住了下来,住在小意的房间里。
一铺小炕,一个衣柜,一个泥炉,炕上一个小桌,墙角放着脸盆架子,上下放下两个崭新的脸盆。这就是全部。
但此刻,这里安生。外面狂风怒号,带着呼哨。屋里炉子、热炕,半截的火墙,叫屋子里暖意融融。
屋里的靠角落的地方,放着窄窄的木槽。木槽子里是木屑和土混合,种着大蒜。蒜苗绿油油的,有些大的被掐了,小的还正长,一茬一茬的。
农场还是不通生活用电,晚上点的依旧是煤油灯。而今煤油灯一盏,小意靠在侧面的墙上,手里拿的是中医入门的穴位图,认真的看着,记着。
顾艇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书。这是岳父今天刚送给自己的,是一套明史。
两人就着一盏灯,也不说话,就这么各自看着书。炉子上的水壶咕嘟咕嘟的响着,小意没抬头,只说,“别管,叫蒸汽熏着,屋子里太干了。暖水瓶是满的。”
炉子就在炕下,顾艇伸手就能够到。他抬手提了小水壶,给桌上的杯子里添了热水,这才又放回去。
水杯里是菊花,睡热炕怕燥,自己又吃药不能喝茶,所以,一直给喝的是菊花。
外面的风声中夹杂着几声笑声,他朝外看了一眼,不由的嘴角翘起。
小意跟着一笑,然后抬手摁在他的胳膊上:“什么感觉?”
“麻了!”
“问你真的呢!啥感觉?”
“真麻了!”
小意拍了他一下:“正经的!是肌肉觉得麻了?”
“哦!那你以为我说的是哪麻了?”
小意拿着书朝他一拍:贫嘴!
两人笑闹了一会子,透着新婚的愉悦。
金福披着大衣,给住人的屋子所有的暖炕都塞了些柴,炕口在室外,不用进屋。他听见笑声,就叹了一声。回屋之后,牡丹正坐在灯前忙活着,嘴上交代:“把手洗了,用热水。”
嗯!金福洗了,上了炕,给儿子把被子拉了拉,说牡丹:“早早睡吧。”
牡丹把针线活放下,双手塞到被窝里暖了暖,这才道:“顾艇不能动弹,脚腿更容易寒!我给做个保暖的小褥子,能盖到腿上的。”
“这不在于这一天!”村里还非得催着咱回,或是单位盯着咱们?很不必这样。
牡丹低声道:“顾艇给每个孩子都包了十块钱的红包。连揽月和飞舟的红包都叫咱们收着呢。”
金福:“……”
“看好不看好的,小意都嫁了……”
金福翻着手里的书,一边看,一边听着牡丹絮叨。
“我就想着,既然嫁了,咱就得叫小意把日子往好的过。”
金福:“……”他翻了一页书,‘嗯’了一声,“听你的。”
“咱也不图他念着好!小意一心想学中医,家里要是不帮她想着点,她就得分心!我有没啥事干,就这点抬手就干了的活……别耽搁她上进。”
金福又翻了一页书,还是点头:“行!都听你的。”
牡丹:“……”她抬头看,这是看进去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她嘟囔了一声:“听我的!听我的!你倒是听呀!”
“听了……你多干,小意就不耽搁学习了!”咋没听了?“你疼她,她知道。”
那是!牡丹就笑,小姑子总是偷着给自己贴补,线衣啥的都是偷着给的,没叫她其他嫂子见着。老三家的、老四家的,进门的时候日子都好过了。当年日子最难过的时候,就自己跟润叶是进了门的。
小意是记得当年的难,处处都记着她大嫂的好。
“大嫂……当年说,她愿意跟大哥养着我们几个。”小意也跟顾艇说家里的事,为啥有一点薄厚的差别呢,都是一件事一件事累积起来的,“……我上学的时候,怕我冷,又想着姑娘不能受寒,我的棉鞋是最厚的。到了省城,月月去给我拆洗……”
所以,我对大嫂跟对大姐一样,没啥区别。甚至于,对大嫂可能做的更周到些。把大嫂排在大姐的前面,有啥好东西,先紧着大嫂。
没血缘关系,对吧?人家掏心掏肺的。
顾艇认真的听着,把每个人的情况和脾性都一点点的记住。
落雪的时候,顾艇已经能熟悉金家得生活了。
这家人真的很勤快,不管是长辈还是小辈,那么冷的天,也甚少赖床,都早早的就起来了。
起来两个孩子扫院。
今儿下了雪,长缨抱怨:“下也下不大,落也落不住,地上滑溜溜的,真烦!”
开颜搓着脸:“别扫了,等落住了,再扫雪。”然后用咯肢窝夹着扫帚送去后院了。
金喜过来给烧炕,早起得烧暖和。不大功夫,小蝉带着俩孩子过来了。孩子往西屋炕上一塞,就喊了:“妈,早上吃什么,我取菜去。”
这家里就开始忙碌开了。
小意把屋子都收拾好,给顾艇收拾好之后,才推着顾艇出去。顾艇就看见老丈人忙着收簸箩里的药材,他要去帮忙,小意忙说:“别添乱,妈那个是按照年份分的,除了爸没人知道她那玩意咋收。”
一个簸箩里晾着呢,上次差点给弄错了,那蒲公英的老根自家妈可宝贝了,不叫弄错。
进了屋子,开颜端着个小盆,里面是抹布,把屋子里已经擦的很干净了。长缨拿着簸箕把扫出来的灰尘揽起来扔出去。一会子饭就好了,很简单素净的饭菜,泡菜、咸菜、粥、饼子,人人都能吃到八成饱。
金喜问说:“妈,您叫腾出原来的牛羊圈,是有啥草料要运来吗?”
桐桐拿着饼子的手一顿:“不是!那是住人的。”
啥?
“牛棚呀!”桐桐看金喜,“劳动改造嘛,不叫住牛棚里……那该住哪?”
金喜:“……”那地方是农场最初住的地方,爸妈也在里面住过一年多。后来搬到院子里了,那地方就当了牲口圈。后来牲口多了,盖了更高大的牲口棚,那地方也没有废弃,因着在半地下,可以储存草料,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处了。
而今,把这地方腾出来住人?
桐桐说金喜:“尽快腾出来,别耽搁。”
金喜‘嗯’了一声,没敢再问。
四爷说桐桐:“每一个的大小,格局,你还是要亲自去看看。我今儿去一趟林场,跟亲家谈点事,那地方怕潮,我想着不行就点石材,彻底的铺一次。再留个火坑,冬天取暖问题不大。”
“关键是木材!好一点的木材得用,屋顶就是不高吧,也得能经得住雨雪。要不然,下面再热,上面不隔寒,也是不顶用。”
“就是说这个事的!简易的家具也还得两样吧。”
得要!桌椅柜子,是得要的。哪怕是木料用原木粗糙的做出来的,咱得有这个东西。还有这个冬天过冬的柴火,这都得从林场弄。
小蝉是不管这个事的,这属于公公和爸爸他们之间的事!以前呢,有过争执;后来,关系倒是亲密了起来。反正两人在背后肯定有事。
像是自家爸以前的老部下,这不是都在农场吗?自家公公很照顾。但是呢?林场那边,有原来金家所在的生产队十好几个年轻人被招工到林场了。
这么做双方都得利,对自家公公而言,生产队那边那么多人受了他的恩惠,以后说不定还有别的机会,那自然是处处卖他的面子。大伯子又是自小站在那村里的人,好些人都跟他又交情。而今,农忙的时候回去参加劳动,那自然是大家处处照顾。并不会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对他们不好。
而今,公公和婆婆明显是要照顾这些人。
也对,就像是大伯子,做什么了吗?是坏人吗?都不是的!咱都是能感同身受的。
在这一点上,爸爸和公婆他们的立场是一样的,都是想办法要照顾这些人的意思。所以,有啥办不成的呢?
金喜就懂了这个意思,当天下午,就组织人手,用泥土混着铡刀铡碎的干草,将墙面抹了一遍。回头又打土坯,这玩意盘炕得用。
湿的没关系,烘干车间不能烘干食物以外的东西,但是烧煤供暖的地方可以烘干,一晚上就干透,丫耽搁使用。
一周之后,沈惜一脚踏进的养殖场,所有人都严肃着一张脸。
押送她的人问说:“住哪里?”
“牛棚!”说着,另外有人带着押送她的人去招待所安置去了,剩下的人朝外指了指,“沈惜,跟我来。”
沈惜被带着,一路超前走,看到了低矮的房屋!
她来过这里,林大姐曾经就住这里。顺着缓坡下去,外观看着是荆棘条做的门,其实里面是厚厚的一层草,保暖防风。
推门进去,暖意融融。青石板的地面,墙角地坑有火光,随时能用石头盖住。里面一铺炕,炕上铺着草席,只要铺好被褥就能睡。墙面是泥墙,却几乎不掉灰尘。顶棚是用草席做的,看不见房梁,也不会有灰尘落下来。炕头有柜子,炕下有桌椅,墙角有置物架。
这就是林大姐准备的牛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