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袁术:速取蜜水来止渴也!
参加完张济的丧礼,刘辩便离去了,并未曾多逗留。
他是君,君在,许多人都会不自在的。
“殿下,回宫吗?”
问话的是董璜,典韦、许褚从不会问太子准备去哪里,只会默默跟随,刀山火海他们自相随便是。
“去廷尉大狱,孤想见见袁氏逆党。”刘辩回过身看向这座司空府,凝视着檐角低垂的白幡,喉结微动似有千言,最终却化为深深一叹,袖中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司空公病逝,太尉公也病重,袁次阳这老匹夫却还活着。”
昨日杨赐听闻张济去世,本就卧病在床的他,不顾侍医和儿子杨彪、孙子杨修的劝说和阻拦,挣扎着坐起离开病榻,踉跄着走向庭院,独坐在庭院中饮酒,颤巍巍地斟满酒盏,还遥敬了张济一盏,神色哀痛,泪洒衣襟。
虽说杨赐与张济分属士人、阉党两大派系,日常多有争执,按说是水火不容的,但杨赐与张济也是昔日的好友。
固然杨赐因张济投身阉党而怒其不争,也因各自所代表的利益团体而争执,但往昔情谊却也不假。
如今斯人已逝,往日旧怨皆随烟尘消散,唯余心中情谊。
然而今日清晨,侍医来报,杨赐病情加重,本想带病吊唁的杨赐没能从病榻上起来,只能令儿子杨彪代他吊唁。
刘辩问了侍医杨赐的身体情况,得到的答案同样是药石无医。
与张济不同,张济是病情严重,而六十五岁的杨赐则是寿命到了,体内元气不足。
原本以杨赐的身子骨,只要不再忙于案牍,老老实实在家休养,应该还能扛个两、三年。
但杨赐病中饮酒,又在庭院中吹了晚风受了凉,病情加重又神思哀伤,即便用尽了名贵药材,却也只能吊着这条命,恐怕最多只能活个一年半载。
人哪,一旦对某个人心生怨恨,便会将生活中遇到的不快都归咎于那个人身上。
刘辩不认为自己即将成为天子,是天的儿子,就会没有这些常人有的七情六欲了。
张济病逝,杨赐病重,而袁隗还活着,这就是他的错!
随着车驾行至廷尉府大门,刚吊唁归来的郭图、法衍急急整冠束带,三步并作两步出府迎接。而廷尉崔烈尚在张济府上吊唁未归。
崔烈与张济亦是故交好友,别看崔烈是河北名士,以清直刚烈闻名,可他私下里与阉党的来往可不少,倒是个八面玲珑之人。
“孤要看看那袁次阳。”刘辩下颌微扬,话语略有些冰冷。
熟悉太子语调和性情的郭图自然明白太子的心情不佳,不敢直视太子的目光,垂首在前引路,脚步刻意放轻,领着太子来到了那座暗无天日的廷尉大狱之中。
愈往深处走去,环境愈发阴森可怖,刘辩左手不自觉地按住腰间配剑,右手微微抬起遮挡口鼻。
根据郭图的介绍,廷尉大狱之中亦是有所差异的,廷尉大狱是专门关押身怀官爵之人的。
而若只是暂时关押配合调查者,廷尉府也不会太过为难,牢狱的卫生环境还是较为整洁的,每日都会有狱吏来为之清扫。
但若是明确有罪之人,环境便恶劣了许多,但依旧不会太过恶劣,以防犯官尚未接受刑罚便病死在廷尉大狱之中。
等待处决的那部分犯官,环境最为恶劣,似袁隗那等谋逆大罪,所关押的监牢也是位于廷尉大狱最深处。而随着不断地深入,刘辩也能明显感觉到环境逐渐恶劣,狭窄的甬道两侧,火把摇曳着零星暗红的光,照出石壁上爬满的霉斑,青黑交杂的苔藓像是从地狱里伸出的触手,湿漉漉地滴着水珠。
寒气渗入骨髓,每一步都能踩到积水,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令人不适的黏腻声响,仿佛地面在无声地呜咽。
不过在见到袁隗之前,刘辩却是先瞧见了同样被关押在此处的袁术。
栅栏上锈迹斑驳,像一条条干涸的血痕。
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是霉烂的稻草混着尿溺的腥臊,还有不知何处传来的血腥气,在阴湿中发酵成令人作呕的恶臭。
郭图见状,机敏地递上一块被熏香熏染过的帕巾,供太子掩住口鼻。
这种气味连他这个时常下监牢的廷尉左监都难以忍受,何况是太子殿下呢?
袁术蜷缩在监牢的石壁旁,凌乱的头发遮住半张脸,眼中黯淡无光,神色呆滞仿若痴傻。
枯槁的手指死死扣住膝盖,腕上铁镣磨出的血痂结了又破,暗红的痕迹蜿蜒到袖口深处。
而他身下的草席早已被潮气浸透,泛着黑黄,几根断裂的稻草黏在袁术褴褛的囚衣上。
而当袁术瞥见监牢外一门之隔的身影时,脸上呆滞的神情一滞。
待袁术看清监牢外的人是谁后,旋即双目赤红,浑浊的眼珠突然暴起血丝,猛地撑起身子,铁链哗啦作响,踉跄着扑向栅栏,指甲深深抠进锈迹斑斑的铁条,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攀折门栏怒号道:“刘辩小儿!”
刘辩被袁术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
许褚连忙将太子护至身后,拔刀出鞘,刀光映得四周愈发森冷,虎目圆睁,怒视袁术。
“桀桀!刘辩小儿!”袁术桀桀地笑着,脸上肌肉扭曲变形,口水顺着嘴角滴落在胸前,神色似疯似癫,指着刘辩大呼道,“你这竖子,还不速取蜜水来止渴也!”
“若想活命,便好生为奴为婢伺候本王,或可饶你一命!”
“至于汝母……汝母颇有姿色,嘿嘿,当夜夜为本王暖榻!”
言罢,袁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丝溅在铁栅栏上,与锈迹混作一团。
但袁术却不管不顾,依旧癫笑着,说着令郭图都脸色煞白的疯言疯语。
牢狱中的狱吏们大气不敢出,手中的火把都跟着颤抖,都能感觉到此刻气氛的凝固。
很显然,袁术是疯了,将自己想象出成功谋反后,将天子、皇后、太子都当作阶下囚,而将自己当作了新朝的袁氏诸侯王。
但有些话,即便是袁术疯了也不能说啊!
太子脸上那肉眼可见的阴沉之色,周身溢散出的威势与监牢中的阴风交织,令众人不寒而栗。
很显然,太子已然被袁术的疯言疯语彻底激怒了。